1955年授銜前毛澤東想起誰時兩眼淚花？~（圖）

　　

　　一 、 南縣初識

　　1921年春天，洞庭湖濱的南縣已脫下了綿綿春雨的外衣，著上了淡淡陽光的新裝，縣城九都山也顯得格外熱鬧，城中店鋪林立，幾條主要街道上車水馬龍，片片店幡在暖風中輕輕飄拂。瀉入洞庭的沱江從城邊滾滾而下，江面上帆船交織如梭。從官碼頭通向正街縣衙的一條一華里長的麻石路上，曾經迎送過許多來縣的官吏。今天，碼頭上沒有要員迎客的氣氛，只有迎接親朋的平民百姓聚集在碼頭邊。此時，一艘客船靠向官碼頭，當乘客攜包挑擔走上碼頭時，有三位操著外地口音的青年人拿著簡單的行囊，邊走邊笑地環顧了一下碼頭的景色，在既無官吏迎接，又無親朋邀請的情況下，徑自走在了官街道上。

　　走在前面那位身材魁偉、相貌英俊、嘴唇下長著一顆黑褐色痣的青年人就是毛澤東，字潤之。他是以省督學身份和友人易禮容(湘潭籍)、陳書農(長沙籍、 30年代曾任南縣縣長)一道從省城經岳陽、華容來南縣考察國民教育和進行社會調查的。毛澤東一邊走在官街平坦的麻石路上，一邊回憶著前不久曾與自己一道草擬過《湖南改造促進會發起宣言》和《湖南建設問題條件商榷》的彭璜，轉來了一封寄自南縣的信，寫信人就是那位就學於九都而未見過面的有志青年學生——段德昌，字裕后，號魂。

　　毛澤東身穿長衫，腳蹬麻耳草鞋，在縣勸學所稍作停留後，來不及放下身上的行囊，與友人一道來到了文昌閣。段德昌所在的高等小學堂就設在這裡。這座巍峨雄偉的文昌閣，建於1893年，原系南縣孟氏宗祠。

　　「潤之，我去喊德昌出來與你相見。」畢業於湖南優等師範的縣勸學所所長嚴世傑對毛澤東說。「好，麻煩你了。」毛澤東對同齡的嚴世傑道。嚴世傑走進文昌閣的高等小學堂，與授師耳語了幾句，授師就對坐在最後面的段德昌說：「德昌，請你到外面去一下，有貴客會你。」

　　段德昌驚異地放下手中的書，向外走去。他穿著一身藍布衣衫，顯得十分精神。

　　毛澤東走上前，微笑地望著段德昌。段德昌穿著一雙土布鞋，看著眼前陌生的毛澤東，下意思微笑著點了一下頭。

　　段德昌聽了介紹以後，一雙充滿激情的大眼望著眼前這位身材高大、滿臉英氣的省督學「潤之兄」，激動不已。就在文昌閣里，毛澤東與段德昌等坐在坪前白石雲龍上，隨和地交談。

　　從嚴世傑和段德昌的生動介紹中，毛澤東了解了南縣教育的基本情況。南縣自光緒三十四年 (1908年)在這裡創辦南洲廳官立高等小學堂以來，目前高小僅此一所，國民小學有24所。集鎮和鄉村另有不少私塾。毛澤東聽到段德昌俏皮地對鄉村私塾先生的教書進行模仿介紹時，不時地發出陣陣爽朗的笑聲，大家沉浸在一片友好、熱烈、融洽的氛圍中。

　　九都山的夜晚，在煤油燈和燭光的照耀下，增添了幾分生動。這時，段德昌來到了官正街毛澤東等住的伙鋪。

　　毛澤東與段德昌閑談了幾句，便繼續詢問南縣鄉村和國民受教育的情況。段德昌便娓娓地告訴毛澤東：「經過五四運動后，許多從外地求學的青年紛紛回縣投身教育，希圖革除舊弊，大力倡辦新學。現在小學的初小學制四年，開設國文、算術、圖畫、唱歌、手工、體操、習字等課；高小三年，在初小課程基礎上，增設經書、修身、歷史、地理、理科等課。教學由課堂教學取代了私塾的點授。最近高小取消經書，增授了英語。縣立的中學於民國2年(1913年)併入縣立高等小學，到民國5年(1916年)停辦。師範學校已於去年在縣城辦起了南縣師範講習班。職業學校縣城已辦兩所，一所是今年恢復的縣立女子學校，開設刺繡、織襪課；另一所是南縣乙種商業學校。儘管這樣，還有大多數人進不了學堂……」

　　毛澤東聚精會神地聽著，時兒沉思，時兒興奮，這位思想進步、心向革命的段德昌介紹的南縣教育情況，使他深感國民教育之重要，改造中國之任重道遠。毛澤東從包裹里拿出最新出版的《新青年》等刊物給段德昌。段德昌欣喜地接過散發著油墨芳香的書翻看著。毛澤東將油燈移到段德昌跟前：「德昌弟，你也象我那時一樣，遇到好書，如同牛闖進菜園，初嘗菜味，大口大口地吃個不停喲！」

　　段德昌笑著對毛澤東說：「我母親早逝，靠祖母撫養成人。父親留學日本后長期從政外地，回來時也帶些好書給我看，比如《天演論》、《民約》等，和你送我的這些書一樣，是我最愛讀的書。」

　　毛澤東與段德昌越談興味越濃，直談到霞光滿天。毛澤東語重心長地說：「與舊世界斗，要靠我們這一代人。重要的是我們青年要學會各種各樣既文又武的方法，去組織廣大民眾起來創造一個新的世界……」

　　當段德昌與毛澤東談到旭日東升時，段德昌毫無睡意地握著毛澤東的手說：「潤之兄，俗話說『聞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真是一點不假啊！」

　　清晨，毛澤東走到窗邊，推開了皮紙蒙著的窗欞，對窗外呵了一陣氣，活動了一下筋骨，眨了眨帶著朦朧睡意的雙眼，說：「德昌，我們剛來南縣，人生地不熟，你能帶我們去鄉村串戶嗎？」

　　段德昌忙說：「潤之兄，你們考察國民教育，我非常願望為你帶路。」當時，南縣鄉村進入春耕生產季節，鄉村到處是一片春忙景象。

　　毛澤東隨段德昌到九都山等地，在鄉村小學和私塾中進行調查了解，在與小學教員和私塾先生交談中，毛澤東得知了如下情況：九都山孟氏宗祠是南縣較大的私塾點授之地。毛澤東與段德昌和塾師們談今說古，論道評經，受到大家的尊敬。毛澤東淵博的學識受到外地求學回鄉從事國民小學教育教員的無限敬佩。

　　毛澤東與段德昌等一道走村串戶，一連幾天時間裡同吃同住，親密無間。在北鄉仁美區北局的那天，和風吹拂，艷陽高照，群花斜飛。北局塾師介紹說，鄰近一位姓彭的佃農，沒有讀過書，卻向「遊學佬」學習了打算盤。毛澤東與段德昌一行便來到彭家，這時那佃戶正在挑糞下田。毛澤東親切地與之交談。原來這位佃戶的老家在益陽油塘坪十三里獅子山，他移居南縣不太久。鄉里常有「遊學佬」遊學，有的是講授四書五經混口飯吃，有的是以文會友圖個名聲，有的是顯露才華圖謀講授之業。在禾場里，這位識字不多的佃農彭友山，與毛澤東等一行一見如故。也許是因為佃農常與塾師交往尊敬讀書人的緣故，彭友山對毛澤東一行極為尊重，還將 「督學」聽成了「遊學」。同行的嚴世傑進行了糾正，彭友山臉紅地說：「對不起，毛先生。」毛澤東還和他交流算盤演算的經驗，誰知這位佃農自從「遊學佬」那裡學會打算盤后，又與鄰近塾師常來往，竟精通了《九章》算學，使毛澤東等十分吃驚：一位沒上過學的農夫自學竟能將算盤和算術學到如此精湛程度！毛澤東等由此深信，沒有上過學的佃農，雖然沒有高深文化素養，只要自己努力和授師精心傳授，照樣可以學得一門或是幾門文化技藝的。毛澤東等徵得彭友山的同意，在北局禾場里召集附近農民，利用午休空隙，請他為農民兄弟表演了打算盤和講授了中國算術方法，受到讚揚。一時間，當地以佃農為典型，興起了「省督學先生」掀起的演算熱潮。

　　毛澤東在考察國民教育的空隙時間裡，與段德昌等一起遊覽了洞庭古廟赤松亭、桂花園等名勝古迹。毛澤東在南縣的調查考察中那種實事求是的精神，深深地感動了段德昌等，而段德昌也在陪同毛澤東一行中表現出機敏、好學、上進的精神，在毛澤東等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毛澤東在來南縣8天後，乘著初夏習習的涼風準備離開南縣前往安鄉時，語重心長地對段德昌說：「國家興旺要靠民眾覺醒，民眾覺醒要靠教育，我們要投身到教育事業中去。」段德昌拉著毛澤東的手說：「潤之兄，我今後一定致力於國民教育。」(毛澤東一行在洞庭湖畔的活動，他自己過幾天便寫成文章或通訊寄給《湖南通俗報》。數十年後，同行的易禮容先生在著《易禮容回憶錄》時，還提到在南縣陪同毛澤東考察國民教育時的一些難忘的情景。)

　　二、 廣州重逢

　　第二年桃花綻苞的時節，毛澤東給九都山的段德昌寄來了一封信，信中提議段德昌到長沙去讀中學，以便投身於省城的革命活動。於是，段德昌高小畢業即考入了長沙雅各中學。在長沙的時間裡，段德昌與毛澤東等經常會面，聆聽革命教誨，參加革命活動。不久之後，段德昌因父親去世，家庭生活更加困難而被迫輟學。毛澤東知道這一情況后，想到在省城創辦的文化書社在寧鄉建立了寧鄉分社，正需要派一名精明幹練的人去負責，便派段德昌去那裡工作。段德昌在寧鄉分社積極工作，按照毛澤東文化書社的要求，做好革命書籍的發行工作，深受當地革命群眾的歡迎，創造了喜人的業績，被毛澤東稱讚為「好同志」。1924年，段德昌與何長工共同在華容南山創辦新華學校，並擔任學校副董事長兼教務部長、英文教員，開展新式教育，實踐毛澤東曾在南縣考察國民教育時闡述的教育思想。

　　1926年春，象火藥桶一般的廣州籠罩著一片烏雲。一天傍晚時分，空中響過一陣雷聲，隨著便是一道耀眼的閃電劃過天空。在寂寥的空地上，毛澤東在去李富春主辦的中央政治講習班回來的路上，與段德昌相遇，雖然在暮色沉沉之中邂逅，兩人仍然熟悉地認出了對方。毛澤東忘情地與段德昌熱烈擁抱，良久，毛澤東邀請段德昌到寓所暢述。

　　原來，經毛澤東通過中共湘區委員會派入黃埔軍校學習的段德昌，刻苦學習和訓練，被周恩來等師生譽為「文武全才」。同時，段德昌參加了由共產黨員組成的 「革命青年軍人聯合會」，並成為中堅骨幹，帶頭與國民黨極右分子組成的「孫文主義學會」作鬥爭。毛澤東在革命活動的奔忙中收到段德昌的來信和信息后，常情不自禁地稱讚說：「德昌弟有出息，真有出息！」「中山艦事件」后，段德昌因為具有共產黨員的鮮明鬥爭精神，被蔣介石下令開除出校。正當段德昌準備投入到革命的大洪流中去時，遇到了毛澤東。

　　毛澤東聽段德昌說完了別後的情況，充滿希望地說：「德昌弟，為了組織千千萬萬的工友農友拿起武器開展革命鬥爭，建立我們無產階級的政權，你就到李富春同志主辦的中央政治講習班去學習吧。由周恩來推薦，我來介紹，你看怎麼樣？」段德昌高興地點了點頭。

　　此刻，在毛澤東的眼裡，段德昌已不是當年在南縣看到的那個17歲的嚮往革命的稚嫩學生，而是一位在革命大風大浪中鍛煉成長起來的鬥志更旺、方向更明的堅強戰士了。

　

　三、 武漢夜談

　　1927年春，武漢的漢口、漢陽、武昌蕩漾著一派革命溫暖的春光。毛澤東此時已在武昌創辦農民運動講習所，培養革命力量。經過對湖南幾縣農村32 天的調查以後，毛澤東回到了武昌，正在武昌都府堤41號住地撰寫《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段德昌等隨北伐軍已進駐在武昌。毛澤東白天講課，夜晚寫作。一個月明星稀的夜晚，毛澤東窄小平房的前門響起了「篤篤」的敲門聲。毛澤東家中的保姆陳媽打開門，聽到有人問：「潤之先生在家嗎？我們是他的老朋友，特來探望他的。」

　　毛澤東一聽老朋友來了，連忙放下手中的筆，整理了一下披著的外衣，起身迎出去。

　　「哦喲，是你們啊！真是貴客臨門呀！」毛澤東欣喜地一手握著段德昌的右手，一手握著同來的彭德懷的左手。

　　「潤之兄，我現在國民革命軍第八軍第一師。」段德昌高興地說。

　　「想不到這麼快又見面了。」毛澤東感嘆道。

　　彭德懷向毛澤東補充說：「德昌現在還是師政治部秘書長兼《北伐周報》主編。」

　　「那好。德昌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從寧鄉分社走後與何長工一道創辦新華學校，還是個懂英文的教員呢。」毛澤東繼續說：「你們兩位現在都比我強哩，手中都掌握了不少槍杆子，這些槍杆子可不能放鬆喲，今後革命就要靠自己手中的槍杆子……」

　　段德昌接過毛澤東的話道：「對，革命武裝是從無到有的。」毛澤東稱讚地點點頭，又對段德昌說：「德昌，聽說北伐軍總部有嘉獎令，是通令嘉獎你在指揮北伐戰爭中所立功績的？」

　　彭德懷未等段德昌說話，便讚揚地介紹說：「德昌在中央政治講習班結業后，先到國民革命軍第六軍第二師任營長，隨後擔任第五團黨代表。北伐戰爭開始后，德昌調任北伐軍總政治部宣傳科長，在士兵群眾中開展宣傳和組織工作。在攻克醴陵、進佔平江及汀泗橋等戰役中，身先士卒，為部隊組織擔架、送水送飯、進行戰地宣傳鼓動，受到總部表彰，被譽為『鐵科長』。攻下武昌后，他升任三十五軍第一師政治部秘書長。我是在一營時就認識了德昌的。」

　　段德昌謙虛地一笑：「石穿兄，那沒什麼哩。」

　　「不錯就是不錯，功不可沒喲。」毛澤東肯定地對段德昌說，又望了望彭德懷，象是徵求他對剛才這句評語態度似的。

　　「德昌很會做思想工作，在率兵打武昌城時，他到我們營來把我們煽得人人心中象燃起了一盆憤怒的火，打仗硬是個個賽猛虎，跟著他衝鋒陷陣啊！」彭德懷對著毛澤東誇獎道。

　　毛澤東聽到這裡，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然後問：「德昌，你讀過《孫子兵法》嗎？我沒有讀過呢。我17歲時在長沙參加湖南新軍，讀過不少書，如《三國演義》、《水滸》等，就是還沒有讀過《孫子兵法》這本書。你有這本書嗎？

　　「我讀過不少遍，幾乎能倒背如流，可惜借丟了。」「《孫子兵法》呀？潤之兄，都已裝在德昌胸中哩！他主張只能師古，不能泥古。」彭德懷在一旁插話道。

　　隨後，毛澤東與段德昌等談起了古今中外的軍事思想和著名戰例，分析了中國革命形勢，對未來革命進行了展望，一直談到金雞報曉。後來，段德昌以國民革命軍二十軍三師二團的團黨代表身份參加了「八一」南昌起義。抗日戰爭時期，毛澤東為了鼓勵全國軍民英勇抗日，在撰寫《抗日游擊戰爭的戰略問題》一文時，將段德昌在創建洪湖蘇區時領導的游擊戰爭大加稱讚，他指出：「紅軍時代的洪湖游擊戰持續了數年之久，都是河湖港汊地帶能夠發展游擊戰爭並建立根據地的證據。」

　　原來，「南昌起義」失敗后，段德昌受周恩來等的指示，遵照中共中央「八·七」會議確定的實行土地革命和武裝起義的方針，轉入鄂西農村領導開展武裝鬥爭，點燃了荊江兩岸的革命烈火，開闢了洪湖根據地。1928年春，中央派賀龍、周逸群到達湘鄂西，段德昌與他們一道建立了以洪湖根據地為中心的湘鄂西根據地。段德昌面對國民黨的四面「圍剿」，在戰鬥實踐中總結出「分散游擊，集中指導，敵來我飛，敵去我歸，人多則跑，人少則搞」的游擊戰略戰術方針。段德昌機智勇敢地帶領游擊隊和紅軍在那河港交錯、蘆林茂密的洪湖與敵人作戰，後來他從洪湖游擊隊長成長為紅六軍政委、軍長，打過許多勝仗，被稱頌為「常勝將軍」，是使敵人聞風喪膽的傑出軍事家和革命家。

　　1931年11月7日至20日，毛澤東在江西瑞金主持了各革命根據地代表參加的第一次全國工農兵代表大會。會上，毛澤東當選為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主席，段德昌當選為中央執行委員會委員。毛澤東在中央蘇區常聽到段德昌率領紅軍和老百姓與敵人戰鬥的捷報。因此，毛澤東在組織中央政府時向大家介紹了段德昌在湘鄂西蘇區取得的突出成績，使他在提議為執行委員時受到與會代表的敬佩而當選。

　　四、 深切懷念

　　1945年中共六屆七中全會上，中共中央通過了《關於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草案。決議對建黨以來的歷史，特別是1931年初至1935年底的歷史經驗教訓，從思想上和理論上總結分析了三次「左」傾錯誤，特別是總結分析了以王明為代表的「左」傾錯誤產生的歷史背景、內容，以及它在政治、軍事、組織、思想方面的表現和危害。6月11日，中共「七大」決定召開中國死難烈士追悼大會。隨之，毛澤東鄭重地提議為在第二次國民革命戰爭中被王明錯誤路線執行者夏曦錯殺的紅軍傑出將領——段德昌平反昭雪。任弼時在主持研究歷史問題時，對段德昌的不幸遇難作了比較詳細的介紹，毛澤東、彭德懷、賀龍等與段德昌有著較深交往的同志聽了后都感到很難過。

　　1931年12月以後，夏曦統治著湘鄂西蘇區。段德昌與賀龍一道堅持同王明錯誤路線執行者夏曦作鬥爭。段德昌看到夏曦將萬濤、柳直荀等紅軍高級將領當作「改組派」加以殺害，心中感到十分悲痛。1933年2月上旬，中央分局在鶴峰毛壩召開擴大會議后，段德昌回來對愛人劉淑雲(紅九師秘書長)說：「分局書記夏曦要繼續殺人，我反對，他殺的全是我們黨的精華。我不痛心嗎？我估計他會對我下手，你要保重，你腹中有孩子。我們從洪湖一路打過來，征戰五省，行程 7000里。你將來生了孩子，如果是男孩，你就叫他段五省，如果是女孩，你就叫她段七千，以示對我的紀念好了。」不久，當夏曦宣布解散紅軍黨組織時，段德昌為捍衛黨的組織，質問夏曦：「你把蘇區三萬紅軍搞得還剩下多少人？把蘇區丟光了，連黨也不相信了，你是革命功臣還是革命的罪人？」夏曦一意孤行，下令將段德昌逮捕，不顧蘇區人民和紅軍反對，不顧段德昌的反覆申訴，不顧賀龍所說的「德昌是開創蘇區的元勛，殺了德昌紅軍會脫離人民」的忠告，於1933年5月 1日將段德昌誣為「改組派」，殺害於湖北巴東金果坪江家村松樹坡。臨刑前，段德昌斷言「歷史對此將作出公正的結論」，他最後提出三條要求：一、趕快帶領紅軍去解救洪湖人民，不要搞內耗殺自己人了。就刑時用刀殺，節省一顆子彈去打敵人；二、不能將他家屬作為反革命家屬；三、吃碗麵條后再死。全軍將士見此無不悲慟落淚。段德昌被殺后，紅九師排以上幹部幾乎全被株連殺害，連段德昌不滿16歲的警衛員花兒這個討米要飯出身的孤兒，也被強按在地上，用不到拳頭大的卵石砸碎頭顱而亡。當中央首次為段德昌平反昭雪后，他生前書寫貼在關押他的石洞壁上于謙的詩句——「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閑；碎骨粉身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象春雷一樣回蕩在人們耳邊。1962年，賀龍回到湖南，同「二戰」時期擔任過中共湖南省委常委、南(縣)華(容)安(鄉) 特委書記的杜修經談起洪湖根據地的紅軍失利時說：段德昌後來被王明「左」傾機會主義路線當「改組派」殺害了，我們不是敵人打垮的，是自己殺垮的！

　　黨和人民不會忘記自己的好兒子、年輕的無產階級軍事家段德昌。在湖北省鶴峰縣，段德昌烈士忠骨於1953年1月自犧牲地移往該縣下坪鎮，1962年又移於鶴峰縣滿山紅烈士陵園，1980年重建后更名為湘鄂西蘇區鶴峰革命烈士陵園。在湖南省南縣，家鄉人民於1983年8月17日在九都山為段德昌建立了紀念碑。1985年，中央將段德昌列為全國早期十大軍事家之一；1989年，中央軍委將段德昌與毛澤東、朱德、周恩來、彭德懷、賀龍等開國元勛共33人，確定為中國的無產階級革命軍事家。歷史對段德昌作出了公正的結論。

　　1952年10月3日，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向段德昌的親屬頒發了第一號「革命犧牲軍人家屬光榮紀念證」(等同於烈士)，落款「主席」二字之後的簽名，是人們熟悉的剛勁筆體——毛澤東。作者：彭佑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