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跟白菜調情

我不跟人調情已經很久了。這麼說吧，我寧願去看小電影，也懶得在調情這方面瞎耽誤工夫。這話難免會讓女士們惱羞成怒，認為我下流，這種結論是不明智的。因為我認為看小電影是一種負責的行為，而調情是一種不負責的行為。我已經看過很多悲劇了。女士們，尤其是喜歡網聊的女士們，是該提高警惕了，始亂終棄的悲劇實在太多了。少一個人對你調情，就少一個人間悲劇。所以別隨便跟人調情。實在迫不得已情難自禁，也最好不要隨便跟人裸聊。

我不跟人調情，許多人會認為我是衛道士，頑固無趣，這種結論我不以為然，你如果夠細心的話，從我的第一句話里就應該體會出，我雖然不跟人調情，但只是現在時，而非過去時，這就是說，我也曾經格調不高過。不過那時候我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很不像話。

說句不招人喜歡的話，我曾經的調情水平是相當不錯的，如果你表示懷疑，我們不妨嘗試一下，當然，男同胞就免了。話說在很久以前，只要我看中的目標，基本在劫難逃，——不過你用不著害怕，我很少有什麼目標。

在我的家鄉，有句俗話說，好白菜都讓豬給拱了。這話是用來表達惋惜之意的，跟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的意思差不多，但顯然前者更為生動，一個「拱」字已盡得風流也。但這話顯然含有嫉妒的成分在內，因為他們「拱」不到「白菜」，所以只好罵人是豬，格調並不高，為君子所不取。我的朋友維卡，他常常對我說，好白菜都讓豬給拱了。言下之意是，我的女朋友是白菜，而我顯然是豬，言外之意是，他也希望當一頭快樂的豬，但是他不具備成為豬的資格。這個結論是有依據的，有一次他帶著我的女朋友來見我，在路上被他弟弟瞧見了，回家跟他爸媽告狀，說哥哥帶了一漂亮姑娘，他戀愛了。這讓維卡喜不自禁，即使他爸媽一再追問，他也三緘其口，始終不肯說明那女子是我的女朋友。於是他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他之所以常常找我喝酒，目的是希望冷落我女朋友，讓女朋友對我心生怨恨，他好乘虛而入。那個時候女朋友的確是常常跟我吵架的，嘟著嘴說我既然喜歡跟維卡在一起，乾脆跟他一塊過好了。

那時候我很瘦，顯然不像豬，因此很不同意別人說我是豬，但女朋友並未表現出反感，她經常大呼小叫稱我是豬，有時候也含嗔帶笑稱我是驢。不過她很不喜歡別人說自己是白菜，因為白菜當時五分錢一斤，未免過於廉價。但我認為豬拱白菜顯然比豬拱黃金更為合理。

我從十一歲起開始讀古龍，到了十七歲的時候，基本已經看完了古龍的名作，跟朋友們聊天的時候，古龍是我重要的話題，那時候記憶力好，特別喜歡拿古龍的語言出來賣弄，很讓人刮目相看。維卡接觸古龍要比我晚得多，他大概認為我之所以能夠拱到好白菜，應該跟我讀古龍有關，因此他發奮讀古龍，此後我們每次碰頭，他便很主動的大談古龍，他比我更樂於賣弄，常常一字不差的背誦上一大段，這就讓我自愧弗如，悻悻地說，有的人看古龍一輩子也看不懂古龍在表達什麼。而維卡對此並不以為意，他在尋求我女朋友的理解和支持，可謂用心良苦，但他的如意算盤顯然打錯了，我女朋友是不喜歡武俠小說的，一看武俠就困意頓生。她只是喜歡文藝青年，還是像我這樣的文藝青年。我那時候很瘦，看上去也挺高，頭髮很長，膚色蒼白，怎麼看都像文藝青年，他維卡五大三粗的，面孔黝黑，一張四四方方的國字臉，這擺明了是文藝的絕緣體嘛。

但維卡並沒有意識到自己賣相的不足，他已經走火入魔，作為一名光榮的退伍軍人，他是有一股子頑強作風的，他立志要成為文藝青年了，不但讀古龍，還經常寫詩，第一次寫完了，礙於面子，先讓我過目，我記得寫的是窗外下雨了，他很失意，內心無盡空虛似把刀鋒等等，我看出來了，他抄襲了黃家駒的歌詞，那時候我並不懂寬容，評價流於挖苦，他很是不悅，以後就不讓我看了，直接讓我女朋友審批，女朋友裝模作樣地看了一會兒，說不錯，於是他就很滿意。他要是知道我女朋友在背後笑他，非吐血不可，我女朋友嘻嘻笑著說，他真是可愛死了。

立志成為文藝青年的維卡後來不再寫詩了，這緣於我女朋友在一次心情不佳的時候打擊了他一次，說他的詩基本沒前途，這讓他悲憤無比，仰天長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以後他就只跟我碰面，幾乎不跟我女朋友見面了。准文藝青年維卡後來在喝酒之後對我說，你是我最好的哥們兒之二，我願意為你斷掉一條胳膊，那位他最好的哥們兒之一，他願意卸下一條腿。為什麼是一條胳膊而不是一條腿，我想是因為他始終不能原諒我比他多個女朋友。

一年後，維卡談戀愛了，他的女朋友顯然有英雄情結，她深深的被這位北京退伍軍人的光輝事迹打動了，據維卡說，他在北京當兵的時候，曾經幾次死裡逃生，她聽得很是著迷，她願意為英雄獻身，俠骨柔腸的英雄維卡不忍傷粉絲的心，於是他決定結束處男生涯，這樣就皆大歡喜，我們平等了，我們都有了女朋友。

你肯定看出來了，在回首往昔的時候，本文作者總是忍不住沾沾自喜，因此你難免會譏笑他，因為只有弱者才喜歡陶醉在回憶中。但你不必耿耿於懷，他有過去，你有未來，大家扯平。況且他已經在努力收斂自己了，他以前實在是個自大狂，放眼天下，就找不到比他強的，他女朋友雖然比他大上幾歲，但其實也是涉世未深的女文藝青年，所以在當時只能喜歡這種目中無人的傢伙，她尤其喜歡他寫的那些胡說八道的情書，喜歡他每天步行十里地送她回家，喜歡他那些裝酷的甜言蜜語，喜歡他半夜忽然打電話為他唱歌，她常常會心花怒放，會淚流滿面，她也是驕傲的，她為自己能和驕傲的人談戀愛而驕傲。

豬和白菜的調情過程就是這樣，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只要你願意做一頭驕傲的豬，一頭狂妄的豬，一頭唱歌的豬，一頭寫詩的豬，一頭文藝的豬，那麼你基本就可以讓單純的白菜們心花怒放了，白菜會很愉快的為你這頭豬買皮鞋，你如果不要她的皮鞋，她還會給你買西裝，買領帶，買內褲，買襪子。當你的鬍子終於長出來之後，她還會為你買刮鬍刀。總之，就是這樣：驕傲而狂妄的豬，總是會輕易收穫愛情。

但我想說的是，一頭豬之所以跟白菜調情，是因為他真的喜歡白菜，他渴望有圓滿的結果，而假如豬跟電腦調情，那是因為他只希望跟你打發無聊。所以有良心的豬已經拒絕調情，他們悲哀的發現，如今的白菜已經一塊錢一斤，有些地方甚至高達一塊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