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我休息,上午去唐人街理髮,看到中山公園裡比平時多了一些景象:在那裡練功的人比平時穿衣更正規,動作姿勢更藝術化,最重要的是有兩個人正在掛橫幅條幅。我一看才知今日不僅是母親節,而且還是李教主的生日暨弘揚大法15周年紀念。15年了,塵封已久的一些往事湧現在心頭,我總想要說些什麼。大約二十年前,我老姑一家搬到長春——老姑父的老家,老姑父在區屬一家中型企業當副廠長,老姑進了一家藥廠當老師。大約兩三年後,知道了老姑父得病了,肝硬化——肝癌的前期。肝病是他們家的傳統,老姑父的父親是老肝炎,最終也死於肝病;老姑父是,他的女兒,我的表妹,也是從小肝病。
大約就是十五年前,老姑父來到我們家,神采奕奕,精神煥發——病好了,差點進了鬼門關,能不神采飛揚嗎?原來肝硬化已經治好了。原來是學了長春土產的一種功,治好了他的病。他還極力推薦給我父親學,父親也饒有興趣地聽著。給我印象最深的就是這種功不再要求球在丹田,而是該成輪子。
給我的印象也就這麼多吧!因為這功最多也就是當時無數種氣功之一而已。要比功效,該功遠遠不如其他。早年有數位氣功大師能夠用意念讀字、撥錶針、斷勺子之類類似魔術表演,然後就是撥雲見月,最終由幾位大師把氣功帶到了實用的層次,有的大師能只摸一下就讓一個粉碎性骨折的患者可以立即在門框上作引體向上。還有的大師嫌一個個治效率太低,達不到大量治病救人,快速發家致富的目的,就發明了帶功報告,能夠快速批發自己的功力。當然也有的小師捎帶賣賣茶葉,據說也掙了幾百萬。當然,最高明的氣功首先應該用到國家利益上,嚴新大師最終成為國師,發射重要衛星之前,一般都要找大師看看發射路線有沒有障礙。以前這幫人不聽,結果被大師說中了,沒有成功。當然大師最著名的被人所知的就是把氣功應用到災害領域。當年如果不是嚴大師,一場大火即便不燒到新疆,也會平了半個東三省。只可惜不知為啥大師在大水時節,為啥不秉承乃師慈悲之心懷,施法就人,大約是嫌世人沒有誠心對海燈法師吧。
畢業後到一國營單位,無所事事,看見一位老黨員專心地鑽研一本書,不僅好奇,上前一問:《轉法輪》,老師傅熱心教我,並輔之一動作。我突然恍然大悟,原來當年治好老姑父的病的氣功就是它呀。同時我還了解到當前氣功界的現狀:早年的一些大師或歸隱,或入獄,或遠遁他鄉,現今碩果僅存的唯有李大師與香功張大師。張大師局於天壇一隅,而李大師已經桃李天下。其中原因我實在不甚了了,恐怕不只和李大師功力有關,也體現出李大師攻心有術。
兩年後,我已經在另外一家單位上班,崇文門三角地旁。有一天,我和某事業部林總去廊坊考察公司定點印刷業務企業,路過北京站,發現基本上戒嚴了,無數輛大客車,不停地吞吐著各式各樣的人。從穿著來看,不像民工、盲流,何況還不到兩會期間。晚上回家一看新聞:政府,不對,是黨用大棒打擊。
接下來就是鋪天蓋地的宣傳,每天充斥耳邊眼前的就是一些人間慘劇:有自殘的,有殘殺骨肉的。總而言之就是傳達這樣的信息:練了,就變成了神經病。這犯了一個邏輯錯誤,不是錯誤,使慣用的伎倆。試想,中國十幾億人口,有多少這樣的事情,肯定不全是分子乾的,有沒有其他教派的人,有沒有其他黨派的人?難道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就說明某派就是邪教?我想起了金喇叭的故事。
不過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分子的不屈不撓的精神著實讓我佩服。我哥哥單位的分子們一心要上北京上訪,單位被迫從各廠、車間抽出人,在各要道設卡,嚴防分子進京。把這些人截回來后,一不打,二不罵,送回家,工資照發,還要聯合家屬,抽調專人全天陪同。唐山一貫屬於比較左的地區,對分子尚且如此寬容,所以我對報紙上宣傳的迫害事件表示懷疑。有一個農村老太太,知道進京道路有卡子,就在三河下車,改為步行進京,參加示威。被弄來后,反覆洗腦,就是沒用。問她:還去北京嗎?答曰:還去。壞嗎?不壞,好,治好了我的病,是好功。
當然也有高級的反抗方式。一天我和財務總監出去辦事,赫然發現車窗上夾著一張紙和一個塑料袋——就是那種Ziplog袋子,在國內比較少見,塑料袋裡放著一盤磁帶。財務總監是四十大幾的人,經歷過運動,看了一眼紙,臉色就變得蒼白,我一看原來是的宣傳材料。我看總監驚慌失措的樣子就說,給我吧。她把材料給我,好像才能放鬆。一路上我們基本上不說話。過了一兩天,總監和我談完工作,還特意叮囑這事跟誰也不要說。我把紙扔掉,磁帶拿回家,可是一直也沒有時間——實際是個借口——聽這盤帶子,至今我都不知是什麼內容。
後來又有了自焚事件,為了教育全國人民,電視上天天放的是那慘不忍睹的景象,最後弄得我不敢開電視,開了電視只能看電影頻道。他們推斷,因為教人自焚,所以是邪教。又犯了邏輯的錯誤。亞洲人一貫對人的生命極為輕視,視死如歸。在為了達到宣傳自己的理念時,往往會採取極端措施。中國自古就有這樣的例子,為了達到進諫的目的,不惜上吊、倒懸城門。近現代也有韓國大學生自焚,緬甸和尚自焚的事例,難道儒教、佛教都是邪教?
後來政府為了對付,連李大師的病曆本都找出來了。證明李大師曾經在出世前動過闌尾手術,並叫囂,如果李大師真的像他宣稱的那樣從來沒進過醫院,就應該到醫院照個X光,證明闌尾還在;或者乾脆撩開衣服,讓人看看他的肚皮,證明連刀口都沒有。後者就免談了,李大師已經成了精了,可不是彌勒佛,有礙觀瞻;前者倒是可以考慮,只不過醫學上無法證實闌尾天生缺失的可能。
其實政府太較真了。我估計李大師剛開始也就是圖個溫飽,只不過一不小心,隊伍發展壯大過猛,李大師又奔小康而去了。既然為了生存,那就不惜手段,其實這是中國的老傳統,哪朝哪代,哪幫哪黨不是如此,何獨對李大師這麼苛刻呢?
我們單位就有兩個,偏偏都姓林。一個就是林總,另一個是一個銷售部的林經理。有一天晚上,我加班完下樓準備回家,看見林經理的辦公室還亮著燈,就進去,看見林經理正對著電腦發獃。我一問,原來是所有的網站都被掐掉了,林經理和組織上失去了聯繫,深感悲痛。我和他並無深交,我們不屬於同一類人,可這時卻激發了我的同情心。我找了兩個代理伺服器,當屏幕上慢慢地打開組織上的網站,我看到他眼裡閃爍著幸福的光芒。
從此以後,林經理對我熱情異常。過了兩年,我們倆都先後離開了,他時不時打電話約我去八大處、爬香山。不過說實在的,我們還真不是一路人,終究沒有成行。林經理後來到了他弟弟的公司,主管數碼照片沖印機的工作,事業小有成就。當產品本身有了突破后,市場突破就成了關鍵,林經理反覆地邀請我到他們公司,但是因為我忙於應付被非典拖延太久的雅斯考試,終未成行。
臨出國前,我特意到他們公司,一則出了點餿主意,二則考察談判,準備到加拿大就用中國的機器正加拿大人的錢了。可是到了加國,不到兩個月的時間,數碼沖印價格大幅下降,Walmart, jean-coutu, cosco的價格都很低,直比我的成本略高不到20%,這個價格基本上是養不活自己了。不像原來想的用大公司的一半價格衝擊市場,而自己仍然留有豐厚的利潤。這個市場失敗后,我就又另起爐灶了,從此就和林經理斷了聯繫。
來到加國后,實在是因為文化的貧乏,如果去中國超市一般都順手拿一份《大紀元》,辦的報紙。說實在的,這份報紙除了個別版面不可讀,總體水平還可以。最起碼時事、新聞、港台大陸姚文、科技、健康都是摘抄或翻譯出來的,最重要的是主要版面都支持報紙的主旨。不像大多數中文報紙,基本上屬於3-7天前的網路拷貝。有時同一段內容在同一期報紙不同版面就能發出來;有的因為字數太多被砍掉了,但是就是直接腰斬;更多的是文不對題,不知所云;更可恨的是毫無立場,只為湊版面。前幾周看一份號稱加拿大最大的周刊,某版雲台灣悍然拒絕奧運聖火入台,某版又雲,我使館來我市為僑胞換髮護照;然後再往後看,某版雲,我駐加代表處某主任夫婦參加某活動,又雲,我國如何如何,這裡的我國可非中華人民共和國,而是指中華民國。一份報紙辦成如此樣子,竟然還敢自吹。
自從舉辦了退黨活動和寫了《九評》之後,我對的印象大為改觀。
原來我就對的定位感到不清晰。在國內,的營銷工作做得不錯,在短短十來年種,人員組織,財力物力迅速發展壯大。雖然我不知道具體的操作手段,但是李大師的所作所為確實是可圈可點的。然後在開拓海外市場方面,李大師似乎有點水土不服,整個組織集氣功健身、宗教信仰、反共組織、搗亂分子於一身,然而主題多了其實就是沒主題,就是沒有核心,沒有定位。
這個退黨活動,開始我看得很可笑,整個一場鬧劇。現在一晃兩年多了,他們還在搞,我不由得佩服他們的毅力來,這麼無聊的活動也能搞得這麼津津有味,難得。
還有《九評》,當初發了好幾個版面,然後又出單行本,又繼續在《大紀元》連載,可想而知這在他們看來是一個重磅炸彈。只可惜,我當初看了看,竟然無法讀完。整個文章,有論點,然而論點不統一;沒有論證,沒有論據,或者是論據不能支持論點。整個文章別說不如那個《九評》,就是文革中的黨八股也不如。我在高中時寫的文章也比這強。
沒人矣!
我理完髮,又上中山公園轉了一圈,看到有多了幾個條幅:「好」、「世人都知好」、「真善忍」、「世界需要真善忍」,能把條幅這麼簡單的工作寫成這樣,我就知道這個組織正在往下出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