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林奇案錄第二部之五行連環案
作者: 八峰
第三十六節
南充城的東南、高坪區境內,有一座綠郁蔥蘢、青巒奇秀的山峰,叫做凌雲山。山中林木蒼翠、野花含靨、飛瀑高掛、溪水潺潺。
六月二十日清晨、林中蜿蜒崎嶇的石盤道上,走來一個身著白色短衫、頭戴竹笠、白髮銀須、斜背挎包、手拄竹杖的老人。他一邊向上攀爬、一邊欣賞著石徑兩邊的山色美景。
走過一座橫跨山澗的石橋,穿過了一片枝幹虯曲的松林,一座巍峨的道觀出現在他面前,山門上方的青石橫匾上鐫刻著『玄天觀』三個遒勁有力的楷體大字。
老人跨進山門,摘下了竹笠,一個年輕的道士迎上前來,他單掌立胸頷首問道:「請問老先生來我觀中,是為進香請願,還是有其他事情?」
「哦,當然是要進香!」老頭拿出一張兩元的鈔票遞給小道士,「請幫我拿一炷香來,不用找錢了;另外、我也是專程從市裡趕來拜會貴觀的棲真道人的,煩請小道長也通報一聲。」
「嗯,棲真師父今天正好在觀里,你稍等一下,我進去通報。」
看著小道士離去的身影,老頭將手裡的三支焚香點燃,面朝三清殿上的幾座天尊神像躬身拜了幾下,又將手中的香火插入了殿前的銅鑄香鼎之內。
這時他身後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貧道就是棲真,聽說居士要見貧道,不知有何見教?」 老頭連忙回首,見身後站著一個頭戴五嶽冠、身上穿著青羅袍、白須銀髯的老道士,正向他拱手作揖。
「哦,失禮失禮!是棲真道長吧?我是專程從市裡頭趕來向道長請教一事咧。」白衫老者連忙低頭欠身、拱手還禮。
棲真道人將拄杖的白衫老者領進了殿後的一間靜室里坐下,又提起一隻銅壺,在老者面前的蓋碗茶盅里沖泡了茶水。
「請用茶,但不知居士所言之事究竟為何?貧道何以能夠幫助?」
白衫老者端起茶盅啜了一口,頓覺香郁入脾,「好茶!」他禁不住誇讚道,然後放下茶盅、對老道士拱了拱手:「道長不知:自祖輩起,我家便是一線單傳,如今我已經退休,膝下只有一個兒子,好不容易相中了一門親事,子女二人情投意合;由於他兩個年齡都已經偏大,親家那頭又催促著急,竟然就倉促定下了婚期,」老頭停頓了一下,又端起茶盅啜了一口。
「道長,你曉得咧,這婚喪嫁娶,最講究的就是一個黃道吉日!我就這麼一個兒子,怎麼能夠聽之放任?所以這才不辭幸苦趕上山來、向道長求教;我早就聽說棲真道長精通五行八卦之術,能掐會算;萬望道長不吝賜教,為我兒子大婚擇選一個吉日良辰!」說完、老頭又站起身來向老道士深鞠一躬。
「哦,居士不必多禮,既然如此,不知令郎的貴庚?也就是他的生辰八字?」棲真笑了笑、撫須問道。
「唉,慚愧哦!原來是有的,記在一個本子上,文革中被那些造反派抄家時翻出來一把火都燒掉了!現在只有他公曆的出生年月日——是一九五八年四月十八日。」白衫老者搖搖頭、遺憾地看著棲真說道。
「不礙事,」老道士拈鬚沉吟了一下、起身從臨窗的書架上取下一本青紫封皮的舊曆書、翻開起泛黃的紙頁,「嗯,令郎生於戊戍年、丙辰月、乙丑日,屬相為狗;那麼、居士可否知道令郎未婚妻的出生年月日?」
「這個呀?」老頭搖了搖頭,「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只曉得她和我兒子是同年同月出生,只比我兒子大了幾天而已。」
「哦,那也沒有關係,」老道士平靜地說道,「那嘛,他們定下的婚期又是什麼日子呢?」
「他們打算在今年十月十七日那天舉辦婚禮、正式成婚。」
棲真老道聽了之後沒有作聲、低頭翻開那本發黃的曆書看了看,又默默地掐指計算了起來。
「怎麼樣?道長,有沒有啥子問題?」白衫老頭用手絹擦了下額頭上的汗珠,有些性急地問道。
棲真老道合上了曆書,表情凝重地看著老頭說道:」今年十月十七日是辛酉年、戊戍月、戊辰日,與令郎及其未婚妻的生相犯沖,實在不宜行迎娶成婚之事。」
「哦?此話怎講?」老頭追問道、臉色更加焦急。
「五行八卦中,辰戍相衝;所謂辰龍沖戍狗,不吉利;令郎生相屬狗,所選的日子卻是戊辰日,故而相衝、不宜行婚嫁之事。」棲真解釋道。
「不敢冒犯道長——可是我也查過,五行之中、戍狗屬土,辰龍也屬土,為何二者會犯相衝?」老頭依然不解地問道。
「辰戍皆屬土,此話不假;然而辰中暗藏癸水、水庫也,為濕土;而戍中暗藏丁火、火庫也,乃燥土;葵水克丁火,故而辰戍相衝,不宜婚嫁。」老道士捻須解釋道。
「原來如此—— 道長果然精通五行之理、名不虛傳!在下萬分感激!還望道長不吝賜教,為我兒子大婚擇一良辰吉日!」老頭兒眼巴巴地望著棲真懇求道。
「嗯,居士勿急,請稍坐,」棲真閉上眼睛沉吟片刻,然後抬頭說道:「居士不妨轉告令郎:若能將婚期推遲到陽曆十一月八日,則為辛酉年、已亥月,庚寅日;這樣既消除了生肖相衝之忌諱,還避開了『三娘之煞』與『重公之陰』【1】,實為一黃道吉日。」
「多謝棲真道長!」白衫老頭站起來感激地向老道鞠躬作揖,「唉,不瞞道長說,我退休之後、清閑自在了許多,也對這陰陽五行、八卦占卜的玄學產生了濃厚興趣,不知有什麼書籍可以啟發入門?」他一面說著、兩眼朝書架與檀桌上瞄去。
「哦,貧道也是自幼隨先師研習,原來還有幾本先師遺書,可惜於文革之中皆被焚為灰燼,實在慚愧。」棲真低下頭雙手合十。
「這位青年才俊、能與道長同框,想必是道長的高徒吧?」老頭盯著擺在檀桌上的一副鏡框里的照片問道。照片中、一個矮瘦圓臉的年輕人手裡抱著兩本書、微笑著站在青袍黃冠的老道士身邊。
「哦,見笑了,」棲真拈起銀須笑了起來,「他並非是我徒弟——是我的孫兒!」
「真的嗎?」老頭驚訝地捧起鏡框仔細看了看,「道長好福氣呀!孫兒都這麼大了,想必也是個聰明才子、通曉這五行八卦之術?」
「哈哈,居士謬讚了,孫兒雖然從貧道這裡學習了一些五行易術,但他是個現代青年,鑽研的是現代的科學技術。」棲真不無自豪地看著孫子的照片說道。
再三感謝后、白衫老人辭別了棲真道長,他步出玄天觀,匆匆走下了凌雲山。
在山腳下一片茂密的竹林里,老頭兒四下觀察了一下、便丟棄了斗笠和拄杖、摘下鬍鬚假髮,換了一身裝束,又疾步趕到王家店鎮上,搭乘公交車來到南充市火車站,搭上了一列東去的火車前往重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