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評與表揚

人，不管到了多大年紀，被人鼓勵和表揚的感覺，總是很好的。不知是什麼原因，某些國人經常吝嗇使用自己的表揚機器。比如，幾天前，我在網上看到了劉曉慶的近照。54歲的女人，看上去依然那麼神采飛揚，還是那麼漂亮怡人，我心裡不禁由衷地讚歎她寫下的不老傳說。看到一些網友的留言之後，我真是百思不解。有人說她裝嫩，有人說她是劉姥姥。我心想，有本事，你也裝個嫩啊。看看你能不能從青年人裝成幼兒園的娃娃狀。

人活一世，總是在表揚與批評中匍匐前進的。所謂的榮辱不驚，說的其實就是人生的種種磨難與無奈。人活一世不難，反正橫豎都能走過一年又一年。然而，不管別人說什麼，努力活出自己的模樣出來，是需要一定的操練的。

最近，我被美國人民批評過一次，表揚過一次。事情本不大，也談不上榮辱，但卻有一定的反思之處。

先說好的。

有一天，我去我們這裡的公共圖書館借了幾本中文書。因為時間緊迫，需要趕些雜事，我萬萬沒想到，我沒辦理借書手續，就離開了圖書館。

剛一出門，我就下意識地覺得有些不對。於是，我趕緊返回，到前台辦理了借書手續。

事情到了這裡，基本就算結束了。可站在圖書館員面前，我卻忽然嚇了一跳。沒辦理借書手續的人，就可以自由自在地進出圖書館。這怎麼能行？如果遇到偷書大盜，圖書館還不得坐吃山空？

也許我的擔心有些多餘，但我還是向圖書館員報告了我的擔憂。同志，你們怎麼連自動警報系統都沒有呢？記得以前我在聖路易斯的公共圖書館，即使是借過的書還經常被誤判成非法出境的圖書呢。那警報系統響的，都能把植物人喚醒。你們這裡咋回事？

美國圖書館員聽了我的擔憂之後，面部表情明顯愣了一下，並做出了我難以理解的尷尬表情。謝謝你提醒我們，我們會儘快改進的。你今天表現不錯，我把你沒付過的罰款給你免了，好嗎？

因為這點兒小事，你們就減免我的罰款，看來，美國人民還是挺大氣的嘛。我連連說好，便完成了我的圖書館之旅。

這事先放一邊，我再說說我被美國人民批評的那次。

幾年來，因為我全職在家，有了一些可以自由支配的時間，我已經慢慢養成了晨跑的習慣。用一年四季風雨無阻來形容我，都不過份。

有一天晨跑，我一邊進山，一邊吃那隻熟透了的香蕉。上坡進入跑道時，香蕉已經全部被我消滅。我手裡拿著香蕉皮，東張西望著。巧了，這幾百米的跑道上，居然連一個垃圾桶都沒有。我經過簡單的思想活動，做了一件特不光榮的事兒。

不就是一根香蕉皮嘛，它又不是難以分解的塑料垃圾。落花還能化作春泥呢，說不定這香蕉皮，也能變成大樹的肥料呢。這麼一想，三下五除二，我順手就把香蕉皮扔進了路邊的大樹下。

說時遲，那時快。香蕉皮剛一落地，後來就傳來一聲怒吼。不要亂扔垃圾！

聽口音，他是一位純正的美國人。我回頭一看，一位至少七十歲以上的美國人在教育我。

被人抓住了，我非得實話實說不可：「這裡沒有垃圾桶啊」。

美國老人步步緊逼：「你可以用手拿著，或者放在褲兜里。你怎麼可以到處扔垃圾！「

老人很氣憤，我也很不好意思。當時，我不禁想起小時候我背過的毛主席語錄。一個人做一件好事並不難，難的是一輩子做好事，不做壞事。平時，我去做義工，我為非洲人民捐獻，面對這塊小小的香蕉皮，我忽然覺得以前做過的好事，怎麼變得什麼都不是了？

想想被美國圖書館員的表揚，再看看眼前這位美國老人對我的嚴厲批評。不管他們說什麼，我還是我。你說，我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

我前面所說的那位美國圖書館員，應該早就知道圖書館警報系統失靈。我提醒了她，倒讓她不安與緊張。你想想，她對我一無所知，她哪能保證我下次不藉機盜書呢？而那位批評我的美國老人，他憤怒的口氣，彷彿我幾乎就是無惡不做了，可他哪裡會知道我經常會順手收拾公共場合的垃圾呢？

有時候，行善與做惡，只在瞬間。世上沒有絕對的好與壞和對與錯。牢牢看住自己的靈魂，時刻反思自己的言行，並不是件容易事。三國時期蜀國皇帝劉備的一則格言：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應該時時記在心中。

驕傲，自滿，嫉妒，世故，懷疑，都可以讓心靈蒙灰。有些事，明知有漏洞，還是不說破為好，就像我於美國圖書館員那樣。在這種情況下，假如我能做到難得糊塗，並非是壞事。我一實話實說，其實就是知道了對方的軟肋，我明明是好心，卻讓他緊張不安。

有些人，該放過時就放過，還是不批評為妙。美國老人對我惡言相逼，很像用火箭打蒼蠅了。我本沒那麼惡劣，對我何苦那樣？

有時候，多鼓勵，少批評，不是沒原則，而是一種寬容和大度。

用尺量布還經常不準呢，何況斷人乎？

5/3/09 12：59A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