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誰是馬大哈？

你信不，美國人民對牙齒的愛護程度，不知要比我們中國人民強多少倍。我說這話雖然不太中聽，但絕對是事實。想當年，我到北大看朋友時，這位滿口四環素牙的文科高才生無可奈何地向我嘆氣說，為啥北大美國留學生的牙們潔白如玉，我的牙們卻灰澀難看？

來到美國后，滿懷著友人的疑問，我四處張望著。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與中國人民相比，美國人民的牙們質量普遍上乘。再仔細看看，不僅他們的牙體結實飽滿，他們的牙列也特別整齊。也許你要問，難道說美國人民天生就沒有「虎牙」和「地包天」？當然不是了，否則，美國的矯牙師還不得集體失業。

我發現，美國人愛牙就像愛護眼珠一樣，尤其是前牙擁擠的牙列，大多在兒童期就會被處理好。難怪我們看到的美國成人，牙口個個都像口腔解剖書上的標準圖譜似的。

我家大寶十二歲那年，乳牙掉了，恆牙全部就位。孩子長大，為娘欣喜若狂。可是，欣喜歸欣喜，發愁歸發愁。當大寶站在我面前時，我這當娘的一看，不對呀，大寶的牙口有問題。孩子雖然既沒有虎牙也不是」地包天「，但前面的幾顆大牙擁擠不堪，我就像看到人們排隊夾塞兒時那樣，感覺總不是那麼和諧。怎麼辦呢？是聽之任之，讓大寶當擠牙英雄？還是對大寶的牙齒實行一下強制性的專政，讓它們老老實實歸隊，最終回到正確的牙槽路線上來呢？

這還用說，糾正牙齒刻不容緩。孩子爹先發話了，整，儘快給孩子整牙。

讓歪歪扭扭排列不齊的牙齒重新站好隊，在醫學術語上被稱作」矯牙「。矯牙，矯牙，這兩個字曾經一度是我們晚餐桌上的流行語。

一不做，二不休。我很快就在我們居住的聖路易斯西郊找到一家矯牙診所。第一次和醫生見面時，那位美國男醫生一張嘴一微笑，我立馬看到了解剖圖譜上的標準牙列。俗話說，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這位醫生用他標準的牙列給自己的手藝做了個活廣告。得，咱就用他了。

於是，從2005年初到2007年的夏天，我和大寶就成了這個矯牙診所的常客。兩年過去后，大寶口腔中擁擠的隊伍不見了，大寶也有了解剖圖譜上的標準牙列。在去除矯正器那天，我特意給大寶拍照留念並囑咐她，孩子，長牙不難，長一口好牙卻不容易。你現在好歹也進入了好牙的隊伍，你要好好珍惜，一定要按時帶好牙套啊。

牙套的英文名字叫retainer，是一種預防矯正後的牙齒重新複位的保護措施。別看這小小的牙套不起眼兒，兩年來，這小東西一直和我們過不去。

記得剛從聖路易斯搬到DC周圍時，家裡的一切都處於朦朦朧朧狀態。有一天，大寶突然對我說，媽，我的牙套不見了！

牙套不見了？這還得了！

牙套沒了，這就意味著牙齒沒有監獄和看守了。如果被專政過的牙齒想造反，我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醫生反覆囑咐我們，每天晚上睡覺前，孩子一定要把牙套帶上，免得矯正過的牙齒又重新複位。

一聽牙套沒了，我真的是氣不打一處來。初來乍到，大馬路我還分不清東南西北呢，你讓我到哪裡找醫生去？

我審問不了牙齒，卻可以審問大寶。說，你把牙套放在哪裡了？活生生的，它怎麼會丟了？你這個馬大哈，真讓人不省心！！！

聽到我的幾個感嘆號，大寶膽怯地坦白道：」今天早飯時，我把牙套放在餐巾紙上了。然後，我就找不到它了「。

餐巾紙，餐巾紙，把餐巾紙丟進垃圾箱的是為娘我啊。鬧了半天，難道錯在我身上？我把垃圾桶翻了個底朝天，死活不見牙套。這是怎麼回事？難道說牙套變成空氣飄走了？我和大寶到底誰是馬大哈，至今一直沒有定論。當時，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舍銀子給孩子重配牙套。得，就這麼一馬虎，350美金沒了。

滿以為牙套風波就此結束，大寶的牙們會安安穩穩地在新牙套的保護下，繼續過著風雨無阻的口腔生活。萬萬沒想到，大寶前天從紐約演講比賽回來后，一進家門，她低著頭，怯生生地告訴我們，這趟紐約之行，她把牙套給弄丟了。

唉呀，牙套，想說愛你不容易，想說恨你也不易。你這小傢伙，為何總和我們玩兒離家出走的遊戲呢？

仔細一打聽，牙套在紐約丟失的原因基本搞清。原來，大寶洗好牙套后，她又順手把牙套放在衛生紙上了。結果呢，清理衛生的旅館服務員把衛生紙扔了，順便把牙套也扔了。可憐的牙套啊，你像隱形的高價姑娘一樣，稀里糊塗又被拋棄了。為了買回你，我還得花350美金。

大家誰給評評，大寶，我，紐約旅館的服務員，我們到底究竟誰是馬大哈？

今天我陪著大寶去牙科診所時，接待我的前台護士耐心地寬慰我說，孩子丟牙套這事，太常見啦，不要責怪孩子了。經護士這麼一說，我又糊塗了。難道說我們都不是馬大哈？只有不會說話的牙套是馬大哈了。誰讓它自己看不住自己，一次次走失在垃圾桶於廢物為伍呢。

不管是人們還是物們，想做個徹頭徹尾的馬大哈並不容易。雖說一時糊塗與明知故犯水火不相容，但二者的分水嶺也不像刀割那樣清晰。模糊不清的因果，讓身陷其中的人無法不糊塗。糊塗，糊塗，這多像現在的我啊。

3/5/09  11：59P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