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音樂 -- 心向之,而神不允」。
前段時間,看到一則「新」聞,陳燮陽率家鄉的樂團去維也納,那是倍感光榮又驚喜的事。想起八十年代一點關於音樂的記憶。
「燮」是一個生僻字,即使現在,要是不借用字典或網絡,我恐怕也寫不出來;至於怎麼讀,要是當時沒陳燮陽,估計至今還是讀不出來。只是有一點點印象,「難得糊塗」的鄭板橋好像叫鄭燮,所以,見過這「燮」字。
見過名字中有「燮」字的陳燮陽本人,那是近四十年前的事。
上世紀八十年代初,鄧麗君類的靡靡之音,正被「以正視聽」,各行各業,百廢待興,音樂界自然也屬待興之業。再說,如孔老夫子所言,「鄭聲淫」,不像舌之味道,鼻之氣味比較中性,進耳朵的東西,是有顏色的,不僅讓你精神享受,撫慰,宣洩,有雅有俗,還冠有姓,「資」或「社」,即其道德教化,政治功能,因此,比食、住、行更具緊迫性,必須搶占這個陣地。於是,全國僅有的幾個交響樂團,銜命來大專院校較多的城市巡演,作交響樂普及、推廣。
在此之前,對古典音樂的了解如雪一樣的白,空白,唯一聽說過的管弦樂,大概就是《梁祝》,但那時前是否聽過《梁祝》,如同問你那時是否拉過女朋友的手一樣,心向之,而神不允,似有若無。
記得是大禮堂,那種可用作任何文藝演出、開大會的禮堂,因為可以拉開、閉幕。去參加聽,湊熱鬧的成份遠遠大於想對音樂的了解。陳燮陽當時是上海樂團or上海交響樂團的青年指揮家,四十來歲光景,臉龐清瘦,戴個金絲眼鏡,早謝頂,頭髮長至肩,派頭十足。他介紹的什麼,我無能收下,即使有零星半點濺落於手上的,也已經還給他了,但謝謝他。因音樂的四三、四四拍之類的常識,還剛從時興的校園舞的「嘭嚓嚓」中聽明白,至於大調,小調什麼的,比霧里看花還要模糊,有點像做四則混合運算還常出錯,跑去聽關於偏微分的講座。留在印象里的,是他背對著你,指揮著樂隊,雙手,乃至身體舞動的風姿。
後來慢慢了解到一些音樂家的名字,如德沃夏克,勃拉姆斯,西貝柳斯,拉赫馬尼諾夫,梅紐因,卡拉揚,李德倫,傳聰…。知道這些並不是附弄風雅的結果,而是每個年輕人都有的一顆向望美好的心。當時很少有影像,音樂家們長得啥樣,都是像現在護照上的標准像似的,眼神,鬍子倒挺有特色,唯一的演出照是當時熱火中天的卡拉揚。
後來有電視了,多少有些音樂家的零碎形象,但其作品大多隻聞其曲名,或聽過后,不知溜到身體里的那個地方去了,無影無蹤,如同以前去過四川,吃過什麼菜,忘了,只記得辣香味。
形象給觀眾的影響力總比看書中之文字,聽音樂之旋律來得強,尤其對我等音樂的門外漢而言。或許年輕時見著的陳燮陽指揮時的風度,深深地刻在腦海里了,樂曲本身反倒退居其次。後來,在電視上看音樂,心裡常常抱怨為什麼給指揮家的鏡頭這么少。這明顯是個笑話,無辜的笑話吧,暗哂沒有嘀咕出聲,那是溫柔夢鄉中的嬌情。男人為女人的美貌和氣質而傾倒,女人折服於男人的風度,指揮家男女通吃,至少卡拉揚如此吧。
現在的科技更發達了,小視頻聯到每個人的手尖上,靈巧。最近聽、不如說看巜暴風雨》,穆特小提琴領奏。一時眼睛迷茫,過去和現在重合,才把這個已是音樂界的大姐大,和記憶中卡拉揚的黒白指揮照上,一個模糊的,拉著琴的年輕姑娘連上了號。
音樂是有顏色的,但那是對聽得懂的人士而言,我等陋人只能望曲興嘆了,但有時候,看到有的朋友聽得既有聲,還有色,真覺得他挺美的,倒不是羨他,捧她長得美,而是眼熱生活得有味兒。當然,味兒也可以形容說是美的。
雖如此,每當收音機里飄出《沃爾塔瓦河》的旋律,蓄著精緻絡腮鬍子,眼神憂郁的作曲家就滑行於水面上;開頭幾個《藍色多瑙河》的音節奏起,就會泛起波光粼粼的河面,「春天來了,大地在歡笑…美麗的紫羅蘭,是她的藍眼睛…」的畫面,還有那時給我們講解,並一起亨唱,穿著湖藍色襯衫的美麗姑娘。
看音樂家們讓音樂流淌,音樂也讓你看見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