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是相對於絕對而言。讀起來有點拗口,還有點彆扭。它是個哲學概念,指事物性質的兩個方面,粗糙地說,和參照系有關。大凡牽述到哲學,總不太像歸老百姓生活的事。冷暖饑飽,雞犬花草,窮富生死才真正是接地氣,即使風花雪月,比起莊周夢蝶、周公解夢,也相對地帶現實味兒,貼近生活些。
前段時間的德州暴風雪,極端低溫,就生活在東北地區的人們而言,雖不是家常便飯,但從雨雪量、溫度值上看,絕對不是駭人聽聞的數字。
秋去冬來,生活在那裡的人們,每年在這樣絕對的數字下,微風輕浪,滋潤地生活著,鳥照樣下蛋,狗照樣奔得歡,難道德州人如此脆弱,嬌慣,或太紅色?懂奇門遁甲術的人,算出是德州相對獨立了些。
男人獨立於女人,自己做飯尋食吃;孩子獨立於父母,自己找對象處;德州「獨立」於美國,創造出特殊的良好環境,每年的宜居、投資、安全城市等的排行榜上,少不了一長串德州城市的名字;德州的電網獨立於國家的東西兩大電網,平時少了迂腐的監管,有的放矢,投資求得平穩發展。但遇事了,雖知力不從心,卻無計可施,又無處求援。所以,好多事情都是雙面刃,相對的。
往前移一點,二月上旬,美國的單日新增病例降至9字頭。相比於一月的每天10多萬,20多萬的看不見山頭的峰值,雖談不上欣喜若狂,但畢竟若以10萬作為儀式感的數字,空氣中立刻飄浮著讓你覺得進入了心穩神定,希望滿滿的新時代的氣溶膠。
日本的專家,當他們的daily case達到三、四千時,給政府的建議是,若不釆取強有力措施,醫療系統將崩潰。日本人口約為美國的1/3,人均GDP和美國不相上下,粗算一下,照此推測,美國好像崩潰好幾次了。所以,反過來,若以美國的標準,這些建議似乎給人以聳人聽聞的印象?
中國的數字不談了,因為不太像是一個世界的。
冬去春來,生活在這裡的人們,前幾個季度在這樣絕對的數字下,和風細雨,舒爽,漠然地生活著。酒照常喝,球照常打,難道美國人民如此堅強,具忍耐性,或過於自認驢象?懂爻、兌、震、巽的道士,轉動輪盤,算卦出是美國相對自由了些。
所謂自由,是從束縛的行動、思想中解脫出來。狗、狼被圈於籠中,除了吃睡,只能叫喚;人呆在家中,除了喝酒,製造愛的氛圍,還能上網,登論壇。美國高揚民主大旗,站立於國際舞台,自由,寬鬆的環境,讓無數人投奔於此。你可以大膽地以個人向前猛衝,也可以懶慵地戲說政府。平時散漫慣了,一旦有事,要求戴個口罩,竟然還有人以妨礙呼吸之自由為由,叫囂上告的。這種極端的情緒,有時不比極端的氣溫破壞力來得小,惹得我等見了新增單日病例低於6位數,竟淡然處之,差點高呼萬歲了。看來,好多事情都是雙面刃,相對的。
你的安全,恐懼,自由,包括幸福,都是在相對封閉的環境中,根據你前後(時間),左右(周圍)的狀況相比較,用心算出來的,或者說是個百分比;而真實的情況,則是個絕對值,和你感覺無關。人活在現實中,相對絕對,真真假假,似夢是真,而冷暖自知,得過且過。
德州的冷是實實在在的,就如美國的新冠疫情一樣;地方,聯邦政府的應對,是好是壞,也是實實在在的。某箇舊社會的偽保長(可以某種程度上被看作是政府的影子)的後輩,戲謔地描述過他對祖輩的看法:他平時,只是一個懶散,遲鈍的酒徒(可以理解為需要民眾的刺激來提醒他活著),一妻外還有一妾(可以理解為工作/生活中的不正之風),平談無奇的日子,翻翻日曆。但一旦有事,他的所有感覺變得銳利。平時積攢著的精力讓他活躍起來,用來對付那些不可預測的災難。
我們生活的時代相對新些,政府之形成也通過相對進步的形式。不管怎樣,要是你在某個地方能夠平平安安地生活,堂堂正正地做人,相對來說,你就生活在一塊很好的土地上了。要是嫌啰嗦,抹去「相對來說」也行,那句話絕對有一定的道理。
暴風雪走了,除了多了幾條有關度假、電費的新聞,更少不了慘痛的災情,但德州還是那片土地。藍帽花(bluebonnet),印第安畫筆花(Indian paintbrush)開始發芽,冒花蕾了,空氣中瀰漫著春天的氣息。炙熱的夏天,同樣在路上,急著趕過來,那是真正的德州。那時或許會相對安穩些,人們隨而堂堂地向前邁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