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值一錢一句話 勾動一場恩怨情仇的死難

「不直一錢 」（不值一錢）一語怎惹來殺身之禍？這個成語出自西漢將官灌夫之口，成語的本事背景牽涉一宗人間大悲劇，足以讓凡間之人深切警惕！

灌夫字仲儒，潁陰人，父親張孟（灌孟），曾為潁陰侯灌嬰舍人，得到重用。灌夫曾隨父出征打了敗仗，後來用計策打敗吳軍而有名聲。漢孝武帝建元元年（公元前140年）在淮陽設勁兵，並任灌夫為淮陽太守。次年灌夫入內廷為太僕。

灌夫重承諾，任俠斗勇，自視甚高，不在人面前阿諛奉承。在人際交遊中旗幟鮮明，對比自己權位高的人總是不願屈服，而對權位比自己低下之族，則愛護有加，與他們平起平坐，對越是貧賤的人越是禮重，且愛舉薦下輩，因而交遊廣闊，不論豪傑或老奸巨猾都有。他在潁陰家累巨萬，門下食客每日都有數十百人。

魏其侯竇嬰是竇太后（孝文皇后）從兄之子，是景帝時大將軍，孝武帝建元初任丞相。然而竇太后死後，魏其侯漸漸失勢，一些朝官紛紛靠到新丞相——武安侯田蚡那邊去。魏其侯倚重灌夫為他批一批那些棄他而去的現實鬼 ，灌夫也因他而名聲通於列侯宗室之中。兩人有如父子一般，相處甚歡，相知恨晚。

灌夫性格剛直，常常借著酒意放縱性情，也因此得罪了人。例如，建元二年，他和長樂衛尉竇甫一起飲酒，喝醉酒不知輕重打了竇甫。竇甫是竇太后的兄弟。後來皇上為了保護他讓他暫時離開朝中，外任燕相數年。在燕相任中，他又觸法退居家中。在灌夫身上類似這樣的事情不少，無意中忤逆了人，也招來了暴戾之氣，造下危機。

孝武帝建元六年，武安侯田蚡（孝景王皇后同母弟）出任新丞相。武安侯田蚡比魏其侯竇嬰晚出，竇嬰為丞相時，他才展露頭角擔任太尉。田蚡營造宅邸很豪奢，曾經要求竇嬰的土地未得，彼此有一些嫌隙。

武安侯和燕王之女結婚時，太後下詔，召列侯宗室都前往去祝賀。魏其侯邀灌夫前往，灌夫因為和武安侯新舊間隙不斷，不想去。魏其侯勸說那都是過去事了，灌夫才勉強前往。在宴上，人人酣暢飲酒，武安侯起身為太后賀壽，眾人都避席（離坐而起）表現禮敬，輪到長者魏其侯賀壽，席間有的人避席為禮，也有的人只以膝席（跪坐席上）為禮，灌夫看到世態炎涼，人對魏其侯禮敬淡薄了，心裡不高興。

到了灌夫向武安侯敬酒時，武安侯並未避席，只是膝席，灌夫為他斟酒，他又說「不能滿觴」。灌夫心怒，嘻笑反擊說「將軍貴人也」，還是請他喝一杯，武安侯不從，灌夫心裡燒起怒火。灌夫接著轉向下一位賓客臨汝侯灌賢（潁陰侯灌嬰之孫）敬酒。這時臨汝侯正和一旁的程不識將軍耳語，一時沒有理會他，也沒避席為禮。

前一刻，灌夫覺得武安侯輕視他，隱忍著，這一刻，心中怒氣就一股腦兒沖向臨汝侯，他把「密話」抖了出來，說：「生平毀謗程不識不直一錢（不值一錢），今日長者祝賀時，卻又仿效女兒家耳語說悄悄話！」

一旁的武安侯對灌夫說：「程、李兩位都是東西宮衛尉（*當時李廣為東宮，程不識為西宮），現在你當眾侮辱程將軍，就不給李將軍留餘地嗎？」灌夫說：「今日死亡都拋在腦後了，還管他程、李是誰！」

灌夫為了爭一杯酒，講了不該說的「不直一錢」，激怒了武安侯。武安侯不讓他離開，拘留了他，並且上書彈劾他大不敬，又抓了他的家族，要治死罪。魏其侯知道了，就上書營救灌夫，準備把自己的命陪上也不讓灌夫獨死。於是孝武帝就將兩造權貴外戚請到東朝太后住的長樂宮 「廷辯」。魏其侯極力讚揚灌夫之善，說他醉飽得過罪不當死，是丞相（武安侯）用別的事誣陷了他，廷上也有大臣附和「醉飽得過罪不當死」。武安侯這邊則說灌夫勾通姦惡鑽營之人，侵擾庶民，家累巨金，在潁川作威作福，排擠欺壓宗室，罪逆不道。 魏其侯無可奈何之下，就說了武安侯的短處。後宮太後知道這事生氣極了，力挺親弟。

廷辯之後，皇上使御史當場責問魏其侯所言灌夫的種種，結果與事實頗不相符，魏其侯也掩飾了灌夫在潁川勢大業大之事。元光四年（公元前130年），灌夫獲死罪及於家族，朝廷諸公都不敢再替他說情。獨獨魏其侯為了救灌夫，想起先帝曾有詔，賜其緊急時可以上書。他因而托弟弟上書又得到皇上接見。但是朝廷尚書處查無此詔，竇嬰反而因「偽詔」入罪，不但人沒救成又害了自己。元光五年十月，魏其侯被殺，棄於市，並剝奪他的侯國封邑。魏其侯和灌夫死後，武安侯不久生病了，一直喊著「謝罪！謝罪！」有通靈人看到魏其侯和灌夫要殺他。不多時，武安侯也死了。

太史公說：「魏其誠不知時變，灌夫無術而不遜，兩人相翼，乃成禍亂。」灌夫沒有才幹又不謙遜，魏其侯不知因時而變，兩人互庇之情反而招來禍害。武安侯倚仗自己的國舅身份弄權，以「杯酒」之爭而責罪對方，並陷兩人於死地，結果自己「命亦不延」！而招來這場人間悲劇的禍端是灌夫揭露了損人的「不直一錢」的壞話。莫輕看一錢不值掛齒，惹起禍端死難收，無望逆轉也！

後來從「不直一錢」演變出了「一錢不值」、「一文不值」的成語，用來比喻毫無價值。

資料來源：《史記．魏其武安侯列傳》、《漢書．竇田灌韓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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