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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是我的春天

作者：vqweqweqwe 於 2022-5-17 09:47 發表於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通用分類:原創文學

　有風的夜晚，我的睡眠像是一件破舊的衣裳，總有點捉襟見肘的感覺。一夜的風撕扯著單薄的思緒，我知道被風搖醒的不只是我，還有這個春天。聽著呼嘯的風聲，感覺大西北的春天真像是俠客，呼嘯而來，瀟洒而去。

　　習慣了在春天的夜裡聽風如何肆虐，就像是冬夜裡聽雪落的聲音，總能聽到季節鏗鏘有力的腳步聲。習慣了，就釋然了，自然沒有了太多的埋怨。多少年，大西北的春天就如同我看著長大的孩子一樣，它的調皮、它的任性、它的喜怒無常我已經瞭然於心。大西北的春天如果沒有幾場飛揚跋扈的風，沒有幾場飄飄洒洒的雨，夏天怎麼能夠以姣美的模樣展示它的風情呢。有時候覺得春天就像是一個叛逆的孩子，你永遠摸不透它的脾氣，等到叛逆夠了，時令也就到了五月，它收起了所有的鋒芒，儼然像個懂事的孩子一樣乖巧，丁香吐蕊槐花綻放都井然有序，風兒柔軟雨點歡暢都不再出格。季節就是一雙無形的丹青手，塗抹著大自然的容顏。

　　下了樓，街上不見學生的影子，忽然感覺我似乎被春天牽絆了，又好像被歲月甩在身後了，我便開始一路小跑，有一種追風逐雨的感覺。路上也有行人向我張望，可是飛揚的塵埃足以迷離了我的眼神，我看不清別人的眼光。我的絲巾在風中飛揚，風衣里似乎有無數只鴿子撲騰，我忽然感覺自己像是春天裡一朵迎風盛開的花。

　　走進教室，朗朗的讀書聲和著風聲，在追夢的路上他們不會在乎一場風一場雨。有幾個孩子臉上還堆積著懵懂的睡眠，就像是春天裡的一棵草依舊瑟縮在冬天裡一樣，我不去驚擾。

　　我站在窗前，看著風肆意蹂躪著剛剛柔軟的柳枝，有些枝條還沒來得及散葉，就被風折斷在風中了，我想起了杜甫的詩句：「隔戶楊柳弱裊裊，恰似十五女兒腰。誰謂朝來不作意，狂風挽斷最長條。」我忽然感覺，隔著千年的時光，那個像沙鷗一樣孤獨的男人就站在我的對面的窗口，和我看著相同的風景。他的華髮在風中飛舞，他捻著髭鬚，吟詠的曼妙的詩句像是一粒粒飽滿的蒲公英的種子散落在我的心裡，開出了一朵朵明艷的花。那份愉悅唯有他懂得，我也懂得。一生的顛沛流離已經早不在乎一場風，一場雨了。對他而言，不堪的生活才能滋生出華麗的篇章，凄風苦雨里他的文字才能開出驚艷的花朵。

　　中午回家的路上，才發現路旁連翹的花蕾已經掛在光禿禿的枝椏上，似乎春天就藏在那些花苞里了，花蕾是粉色，可是花朵卻是明艷的黃，似乎是春天包裹著秋天，那是大自然的私密。我似乎能聽到它們竊竊私語，說不上明天清晨，它們就集體綻放，給這個春天塗抹上第一抹秋天的色彩。連翹綻放之後，就是一個桃紅柳綠的世界了。當然，桃紅柳綠到底是個妖嬈的詞語，桃之夭夭，灼灼其華；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也許有從《詩經》里走來的文字打底，它們怎樣的招搖都不過分。它吸引著微風燕子、鶯歌燕舞，似乎春天棲息在花蕊中，就搖曳在柳枝上。

　　這條路上，從春天的第一抹新綠，到秋天的第一片黃葉，我似乎時時聽到時光就在我的腳下流淌。有時下了晚自習，一個人漫步在街頭，心裡就有淡淡的傷感流淌，這條路上渾然不覺就走了十幾年了，不變的是路線，變了的是容顏。不經意間丟了青春，不小心流年偷換。曾經以為自己會把生活改變成自己想要的模樣，最終我還是被生活改變。有時候感覺生活就是一個最好的導演，是悲劇還是喜劇，劇情是跌宕起伏還是平淡無趣都是它主宰，我能做到的就是儘快配合。慢慢地，曾經以為永遠不會淡忘的人在念念不忘中淡漠了，曾經以為永遠不會忘卻的事也在牽念中淡漠了，生活悄無聲息不動聲色地導演著你的喜怒哀樂。漸漸的，喜歡獨自守著一份寧靜，品一杯茶，翻一本書。有時候看路旁的一株小草，看天空的一隻飛鳥，內心似乎又涌動著一種暖暖的暗流。

　　此刻，看著窗外茫茫的黃沙，我想起了那個叫王昭君的女子。今天給學生講杜甫的《詠懷古迹》。每次講到這個女子，心裡就有一種生生的疼痛，她選擇了一條不歸路，在寂寞的夜裡思念一次次把她灌醉在異鄉的風裡，茫茫的黃沙覆蓋了的何止是她身後的路。在她走後，她身後的文字足以堆積成了群山萬壑了。我想，疼痛也好，慶幸也罷，其實真實的感受只有自己知曉。當霜雪迷離了她的雙眼，當風沙損傷了她的容顏，曾經的記憶像是一把鋒利的刀，隔斷了回家的路，被風喚醒的夜裡伴著思念的塵埃下酒，琵琶聲里流淌的是無人能懂的痛楚。一個女人，一輩子，一座豐碑。我們唯有在文字里觸摸她的疼痛，我覺得最遠的距離不是紫台到朔漠，而是青春到白頭。那青冢何嘗不是一座豐碑。在那條路上，你迎著大漠的風，終於把自己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模樣。漢元帝、丹青手都成了你生命中輕輕抹去的色彩。唯有大漠剛硬的風強勁的雪花才配得上你優雅的行走。就那樣的一個女子，柔軟的肩膀扛起了沉甸甸的一段歷史。我有時候想想，寧願做一個尋常人間的女子，洗衣、做飯，數著每個日出日落，就把平庸的日子過到極致，也是一種最煙火的幸福，可是很多時候，選擇又是身不由己。孩子們一聲聲的嘆惋，細數昭君心裡的怨恨。我想，她心裡的傾訴就如今天的沙塵一樣，隔著千年的時光，我們數也數不清。而她卻像是大漠深處的曼陀羅花，開出了那份清麗、妖艷、神秘、典雅。

　　下午醒來，窗外依舊黃沙瀰漫，「偷得浮生半日閑」，因為一場風羈絆了我的腳步，我守著一屋子的寂寥，聽風呼嘯，等待下雨。用我的文字給季節做鋪墊。有時候感覺逃離出生活之外，也許就有別樣的風景。我喜歡孩子青春俏皮的臉，我也喜歡偶爾偷偷懶。

　　當我敲響這些文字的時候，三月的光陰依舊被風捲走了，不管是明朗的陽光還是蠟黃的臉，每一天都氣定神閑，有時候只是自己在日漸老去的春天裡亂了方寸而已。

　　儘管外面是沙塵飛揚，可是我知道，窗外，是我的春天，我一人的春天。有時候這樣的感覺有點自戀有點偏執甚至更多的是霸道，霸道的就如這場沙塵暴。可是，我把春天據為己有，沒有人會覺得我是非法佔有。

　　接下來的時光，我靜等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