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陪伴的日子

　2000年前，一盆品相好的君子蘭，被炒作到了幾千甚至過萬，後來回歸理性。君子蘭，天上人間。當然，這事不由君子蘭說了算，君子蘭還是君子蘭，還和以前你看見的一樣，端莊穩重，有著蘭和君子的品質。

　　2004年，在市一高中搞塗料維修，幾十間教室，成百間宿舍，都是花啊！置身於花的海洋之中，看看這盆，摸摸那盆，都想據為己有，想想還是算了，理智告訴我，來這裡是幹什麼的，不就是通過勞動賺取報酬，改善窘迫的生活，養家糊口要放在第一位，這點很重要，也是這點，我在一個地方幹了十年。

　　說歸說，工程結束的時候，我還是要走了放在床頭的三盆花，金枝玉葉，鳳尾竹（後來知道花名），君子蘭是其中的一盆，我覬覦久的，還沒開過花，還在長，還和懵懂的學生一樣，墨綠的葉子，一臉的青澀。

　　這盆君子蘭堂而皇之地來到了我農村老家，由於接地氣，不到一年就開出了叫人驚喜的花，感覺這花開的和別人家的就是不一樣，不一樣在哪裡，自己也說不上。但有一點，就是這花開的時間，正好在每年的臘月三十，絕不遲也不早，它高興陪我們過年，它當然也願意聽，來我家串門人的誇讚。在老家的五年時間裡，它是我們家重要的一員。臘月，我打工回來，它已為我結好了一個個花苞。

　　後來到縣城學做生意，我把它也帶上了，生意場上，朋友多了，應酬多了，有一天忽然記起君子蘭，從貨架上端下來，發現它病懨懨的，一副不愛和我搭理的樣子，估計是環境變了，離泥土遠了，緩緩就好了。請來養花人，給它曬根噴葯換土，根最後還是爛掉了。

　　花要趁小的時候養，有朋友告訴過我，往大長的過程，是你注入情感，敞開心扉，和它交心的過程。沒錯啊！但很少有人告訴我，離開的那一天，你要面對的是怎樣的一種心痛！

　　記得在農村，有一年，它開花，我逐個給它授粉，它結了好些籽，結籽的這年它不再開花，專心培育下一代，我找出籽種上，一個都沒有成活。

　　——花還是以前的花，只是我不是以前的我了！

金枝玉葉

　　多好啊！那時，在工地，幹完一天的活，簡易的床前，放上這麼一盆花，金枝玉葉，好聽的名字背後透著高貴。

　　在它的注視下，我洗凈沾滿塗料的手，做飯，洗刷完畢后拿出筆和紙，學寫詩歌，低頭看見這盆花，抬頭看見這盆花，它笑盈盈地站在我面前，不因貧窮而遠離。

　　——今天，它有了心事！

　　抑鬱了？營養不良了？

　　不習慣了沒有風雨的日子？或者說安逸的日子讓它手足無措？

　　這盆垂頭喪氣的花，這盆我曾經抱來抱去，最窮的時候跟了我的花啊！

　　——讓懂花人養一段時間吧！花應給那些愛花的人，懂得花心事花語言的人，讓它散散心吧。

　　沒來得及為它澆水，花就抱走了。

　　像從人的心裡，活生生，抱走了那段生活！

鳳尾竹

　　它的到來，讓新蓋不久的土坯瓦房有了氣派，串門的人多了。

　　在老家盆栽的蒜、洋蔥面前，它「鶴立雞群」，一米之外都能感覺到咄咄逼人。

　　串門的人老圍著問是什麼花？它當然知道，但它不說。

　　我們也不知道它的名字，你說像普通的竹子又比竹子矮。2004年，還沒有「手機百度」，「掃一掃」，只看見電視上，領導開會，有時後面擺那麼一溜的很像它。

　　串門的人問花名的同時，開始誇讚，並試探著要。以前可是一滿盆，雖不高，但密密地擠在一起。我們也是牙一咬給一枝，慢慢聽到別人的誇讚，條件反射似的，全身心警戒，但還是擋不住，盆里的花，像上了年紀人的頭髮，開始稀疏了起來。

　　搬到縣城，熟悉的客戶又誇又要，「客戶是上帝」，直到剩下最後的兩株，實在沒辦法要了。

　　盆不是以前的盆了，土也不是以前的土，兩株鳳尾竹，活得卻是鬱鬱蔥蔥，像長個子的孩子，噌噌地往高里躥，生龍活虎，簡直沒心沒肺，對環境的適應太強了，讓我的擔心有了多餘。

　　真是密密擠在一起的時候，沒感覺到擠，一副你來我歡迎的樣子；同伴一個個離開了，也沒感覺到它難過，一副你走我不留的處世心態！

　　其一，它真的「沒心沒肺」。

　　其二，「難得糊塗」，不是不明了，它比誰都明了，難就難在糊塗，明了之後的「糊塗」，是一種智慧。

　　它知道，最不值錢的是眼淚，最值錢的也是眼淚。

　　在塵世，你就得收起眼淚，一路告別。

　　誰也不知道會陪誰到最遠。

　　——它，活得最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