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舟歸來（325）：BILL上教堂

貝益民和鄧安安兩人從美國度假結束回來后，馬上就一起去看望了江母江紅軍和BILL。

前些日子因為JANET患病的糟心事，兩家人似乎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一起熱鬧熱鬧了。

江母和BILL很高興地迎接了貝益民和鄧安安的來訪。

鄧安安送上在波特蘭買給江母的小禮物，還有專門從本德帶回來的一小箱子櫻桃。

BILL把櫻桃洗乾淨，給兩個孩子分了一些，讓他們拿到自己的房間，四個大人坐下來聊天。

江母很喜歡櫻桃，吃了兩口后，忍不住閉上眼睛，輕輕地說了句「感謝上帝」。

貝益民聽后，瞟了一眼鄧安安，兩人相視一笑。

鄧安安問：江阿姨，你最近是不是去教堂了？

江母有些驚訝地答道：對呀，你怎麼知道的？我和BILL今天中午剛從教堂回來呢。

鄧安安笑著說：溫哥華這邊教會的人，把新移民的情況了解得可清楚了，新移民來了不久就會有人來拜訪你，他們很願意為你提供幫助。

貝益民補充說：溫哥華的教會跟溫哥華的政府非營利機構之間關係緊密，它們在為新移民服務方面會相互配合，對新移民有很大的影響力，當然，新移民也是教會組織新會員的重要來源和經濟支持的大金主。

江母說：你們說得還真的一點沒錯，你們當初是不是也去過教堂？

鄧安安輕輕嘆一口氣說：我們當時哪裡有時間和心情去教堂？我們幾乎每一秒鐘的時間都被「上班」和「睡覺」給填滿了。

大家哈哈笑起來。

江母點頭說：那你們真的是可惜了，我和BILL通過去教堂學習到了好多東西，而且教堂的人個個都待人好得不得了，我在那裡才真實地感受到，我們華人的素質真是高得很，我經常在教堂見到的一位叫果果的牧師，他曾經在日本留學，後來又在美國讀了神學院，還在加拿大的報紙和電台工作了近十年，他對新移民面臨的困難非常理解，他說中國人都是他的同胞，他與中國人有骨肉之親，他還說現在很多人對中國有不同的看法，是因為大家在看待中國問題的時候有不同的角度，他鼓勵我們要用愛心去看中國，你看看，他講得多好呀。

BILL接著江母的話說：誒，你們知道嗎，賴昌星也在我們常去的那個教會裡，他現在已經「受洗」了，是一位正式的基督徒了，而且引導他入教的牧師是當時「六四」時期著名的人物阮志明。

鄧安安笑著說：我在賭場見過賴昌星這個人，我看他一副窮兇惡極的賭徒樣，還真不敢相信，他會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就突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貝益民也笑起來。

江母聽了卻嚴肅地說道：你們不要帶著有色眼鏡看人，賴昌星信主也是有一個過程的，他妻子先信了主，然後離開他回國了，他開始的時候不願意接受主，是擔心別人說他動機不純，信仰基督只是為了尋求政治庇護。

貝益民說：我也在溫哥華見過阮志明，那時候我們也是剛來溫哥華不久，又一次阮志明專門從美國過來，在你們現在常去的那家教會傳道，我聽過一次，感覺現場至少有幾千人參加，不僅教堂內座無虛席，連教堂外面和走廊里都擠滿了人，景象頗為壯觀，我的印象很深。

BILL和江母聽了連連點頭。

BILL興奮地說：現在也還是這樣啊，每次有大牌牧師前來講道的時候，教堂里都是人山人海的，你之後為什麼沒有再去了呢？

貝益民說：前面ANNIE也已經講過了，我們兩來溫哥華之後一直在求生，沒有時間去深入思考信仰這個問題，不過還有另外一個主觀的原因，是我完全沒有辦法接受宗教的「說服」。

BILL問：為什麼呢？

貝益民說：最根本的原因是我完全不能認同我所聽到關於「信仰」的理論，因為在我看來，「宗教信仰」的本質是是非常簡單的，就是你相不相信「神」的存在，也就是這個世界是「自然」的，還是由「神」主宰和創造的，你如果相信神的存在，你就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給神，包括自己的思想，因為神主宰你的一切，但是我在教堂聽到的不是關於「神」的問題，而都是些有關世俗社會的「罪惡」的問題，大家都在討論如何通過信仰神而去除世俗的罪惡，這樣不是完全把問題「本末倒置」了嗎？

江母驚訝地問：為什麼這樣講？

貝益民笑一笑說：世俗的「罪惡」完全是人類道德的範疇，根本就不是神學或者「宗教信仰」所在意的問題，即使是一定要講信仰與道德的關係，也應該是在明確了「上帝」存在的前提下，對不對？你們說說看，當年亞當夏娃被上帝從伊甸園趕出來是因為什麼？

江母想一想說：因為偷吃了「禁果」呀。

貝益民說：對呀，這不就「解」了嘛，上帝認為人有「原罪」就是因為人獲得了分辨「善與惡」的能力嘛，既然我們人類之所以被趕出伊甸園是因為我們「自以為是」，我們怎麼還能以世俗的道德標準去衡量一個人的「好與壞」，以及「能不能」或者「配不配」信仰上帝呢？

BILL聽了默默地點頭，問道：PETER，那你覺得應該怎樣？

貝益民笑著說：我可真沒有關心過這個問題，不過如果以我的觀點，最好宗教信仰能回復到耶穌當初傳教的狀態，取消教會組織，實現完全的信仰自由，這樣的話也許真的每一個人都有「立地成佛」的一天。

BILL聽了哈哈大笑起來，說：佩服，佩服，PETER你講得很好，我其實最近也正在認真思考和研究這個問題，不久前剛剛發生了一間事情，不知道你們注意到沒有？

貝益民和鄧安安一齊問道：什麼事情？

BILL說：阮志明強姦柴玲的事情。

貝益民和鄧安安兩人都大吃一驚。

鄧安安瞪大眼睛問道：真的？柴玲？你是說那個「六四」北大女生柴玲？竟然還有這種事情？

BILL說：是真的，可能是因為你們最近在外面旅行沒有怎麼看網站上的新聞吧，是柴玲控告了阮志明，整個經過寫得更小說式的，滿滿的細節，而且阮志明最終也變相承認了，只是堅持說當時不是強姦，而是柴玲勾引他，這件事情在華人教會中影響太大了，炸了鍋。

鄧安安聽得一臉震驚，而貝益民卻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鄧安安瞪了貝益民一眼，說：這種事情，有什麼好笑的？！

貝益民忍住笑，說：其實這也沒什麼不好的，正好可以讓大家對「信仰」的認識回歸到正確的軌道上來，我是很看不慣傳統的「宗教信仰」變成今天這種「道德說教會」的樣子的，太虛偽了，人類社會的「道德」問題一定是不可以用「信仰」來解決的，要不然在過去宗教勢力絕對統治著這個世界的時候，我們要稱之為「中世紀至暗時代」呢？我們人類已經經歷了如此漫長的極端痛苦的經歷，難道就不應該有一點「文明」「進步」嗎？

江母這時候突然插嘴說：你說的也是有道理，馬克思恩格斯的確是說，人類的道德水平的提高是伴隨著生產力和生產關係的進步而逐步提高的，人類在共產主義時代，因為生產力和生產關係的極大發展，才能推動人類的道德水平最終達到至高境界。

BILL點頭，補充說：嗯，這就是所謂「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

貝益民說：不過，說歸說，我們從理論上批判宗教思想，不代表全盤否定宗教極其傳播在人類思想進步過程中的積極意義，可可的女朋友JANET在生病之後，受到了教會朋友的熱心支持鼓勵，她現在也在學習基督教義，追求信仰，我和ANNIE都是支持的，更何況我們評價宗教思想運用的是馬克思主義理論，這種理論也並不是每個人都接受的，尤其是西方國家，是被主流意識形態批判的思想理論。

鄧安安說：我也同意PETER的說法，畢竟今天的基督教已經不是中世紀黑暗時代的基督教，它在現代社會生活中扮演者重要的角色，比如你前面講到的，它配合非營利組織為新移民服務，是幫助新移民融於加拿大社會的積極力量，而且中國人經歷了文革浩劫，思想混亂，道德水平普遍不高，包括賴昌星這樣的人，願意到教堂去聽聽牧師「講講課」，也算是受到民主國家的「政治思想」教育了。

大家都哈哈笑起來。

BILL說：我也同意PETER說的，基督教信仰的根本問題是「神」存在不存在的問題，我也不認為教會應該變成一個道德說教的場所，但是我認為對神的信仰不能靠僅僅理性的分析或者科學的判定，因為所有的科學都是「相對的」，現代科學不是衡量「神學」的標準，另外，我們只有先讓放下「自我」，讓自己謙卑下來，才有可能從感性的層面先感受到神，然後在從理性的層面理解神。

貝益民和鄧安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BILL繼續說道：我知道晚舟喜歡講一句話「唯有犧牲多壯志，敢教日月換新天」，我們這幫在文革出生長大的中國人，多少都有一些「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的精神，但是我移民到溫哥華之後，感覺自己「人到中年」又要一切從頭開始，有一種武功全廢的感覺，心中難免茫然，但是，也正因為我在加拿大開始懷疑自己的能力，開始放下了心中的「自以為是」，我才因此變得謙卑起來，並且在這種謙卑精神的帶領下，走進教堂，去探求這個世界的主宰到底是誰。

江母說：我和BILL，雖然一開始就有很多教會的人勸我們參加活動，但是我們一直都是拒絕的，直到有一回我們終於忍不住，想著去看看吧，結果我第一次在教堂跟著別人一起唱歌的時候就被感動到了。

鄧安安笑起來，好奇地問：唱的什麼歌？

江母說：歌名叫《主是我最知心的朋友》，歌詞很簡單，基本上就一句話，「在人生的每一個路口和每一個小站，主的手一直拉著我，使我沒有滑向深淵。」我跟著唱，唱到第三遍的時候，眼淚就不知不覺地流出來了，你們知道嗎，很多年我都沒哭過了，但是當我常起這段歌詞的時候，感覺像是自己受到的委屈終於得到了傾述一樣。

BILL這時候也抬起頭來，緩緩地說道：你沒有經歷過不知道，我至今還記得，我第一次在教堂聽到的《聖經》語言是「凡勞苦擔重擔的人，可以到我這裡來，我就使你們得安息。」這句話給了我莫大的安慰，彷彿是兒時的我再次聽到了媽媽在對我說話，我感覺到，在我人生道路的盡頭，終於有一扇門為我打開了。（請點擊進入「作者」個人空間，查閱我的個人資料，看看我還能為你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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