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舟歸來（231）：任鵬飛講「奇異果」故事

到了吃午飯的時間，兩人在市中心找了一圈，最後選來選去，還是進了一家麥當勞。

麥當勞餐廳有兩層，全部是落地的玻璃窗，寬敞明亮，芝士飄香。

窗外人頭涌涌，熙熙攘攘。

兩人賣好東西，坐在二樓的落地窗前。

婷婷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麥香魚漢堡」，然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說：嗯，還是那個味道。

婷婷一邊喝著可樂，一邊看著窗外感慨地說：LEO，你知道嗎，十五年前我離開深圳的時候，我的同學們就是在這裡給我送行的，我也就坐在現在這個地方。

LEO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婷婷笑著說：你不知道吧，這裡可是中國第一家麥當勞，據說1990年剛開業的時候，成千上萬的深圳人拖家帶口來這裡「看稀奇」，隊伍從餐廳二樓排到一樓，又繞著整個樓轉了兩圈，而且開業當日，這家餐廳創下了當時全球麥當勞有史以來的，單店單天營業額與顧客光臨數的新記錄呢。

說完自己先笑了起來。

LEO說：難怪這家店看起來很特別，我在二樓餐廳入口的牆壁上，看見了一塊匾，上面好像寫了一段紀念這家餐廳歷史的文字，你當年在深圳已經算是很幸運了，我們成都開麥當勞要比你們深圳差不多晚了十年呢。

婷婷點點頭，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會，說：其實我最初對美國的「嚮往」就是從麥當勞開始的，它讓我第一次有了到海外留學的衝動，而我之前曾經去過很多次「世界之窗」，但是從來沒有從那裡得到一種對理想的「憧憬」。

LEO點頭說：我完全理解，麥當勞是活生生的美國文化，而「世界之窗」只是一種對錶象的「崇拜」，它給人帶來的，最多也不過是，希望有一天能夠「到此一游」而已。

兩人一起哈哈笑起來。

吃完飯，兩人又在市中心轉悠了一大圈。

深圳的市中心很小，很快也就轉完了，兩人不知不覺中走進了一家星巴克，各要了一杯飲料，然後在窗邊坐下來聊天。

LEO手握著星巴克的杯子，獃獃地看著上面的LOGO，過了一會，說：感覺深圳真小啊，市面上的景觀基本上到處都一樣，連商業文化都表現不出自己的特色來。

婷婷無可奈何地笑笑，點點頭，說：也許還有別的什麼好玩的地方吧，我也不太熟悉，我對深圳的了解還遠遠比不上溫哥華。

LEO說：我也是，似乎對溫哥華或者紐約更熟悉一些，要是你跟著我回四川成都，只怕我能帶你去的地方更少。

然後兩人就獃獃地看著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有點不知所措起來。

。。。。。。

終於熬到黃昏，差不多天黑了，兩人回到了江晚舟的辦公室。

走進去，發現外公也在裡面。

辦公室的空氣似乎有些異樣，江晚舟和外公兩人顯然剛剛有過爭論，情緒還沒有完全平復下來，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濃濃的火藥味。

看見婷婷和LEO兩人走進來了，任鵬飛和江晚舟馬上安靜了下來。

江晚舟的臉色由陰轉晴，笑著走過去，把兩人迎進來，任鵬飛也露出滿臉笑容，關心地問詢問遊玩的情況。

婷婷有點氣餒地把在「世界之窗」和城中心的觀感講了一遍。

任鵬飛聽完笑了起來，說：婷婷，你有想過旅行觀光的真正內涵是什麼嗎？

婷婷眨眨眼，想一想說：是文化？

任鵬飛點點頭，說：確切地說，我們每個人的旅行過程，其實都是對自我記憶的追尋過程，要麼是人生曾經有過的經歷，要麼是通過學習得到的知識，你內心中，對旅行目的地了解得越多，或者知識越豐富，你得到的旅行的收穫就越大，越感到快樂，否則，如果你只是聽說過一個名字，你最多只能得到「到此一游」的滿足。

婷婷和LEO兩人聽到外公的這番話，都一齊哈哈笑起來。

婷婷指著LEO說：外公，剛才我們從「世界之窗」出來后，LEO說了跟你幾乎一摸一樣的話，他說看完了「世界之窗」 ，大家不過是平添了一種到世界各地去「到此一游」的「消費慾望」。

四個人都笑起來。

這時候，任鵬飛從茶几上拿起兩個臍橙遞給婷婷和LEO，說：你們兩在外面走累了，吃個橙子吧，我知道這東西在美國只是大路貨，但是在中國，這可是高級水果。

LEO問道：外公，其實中國的四川，還有湖北的宜昌地區都可以出產很好的柑橘，為什麼就出不來好的橙子呢？

任鵬飛聽了LEO的問題，笑著說：你這個問題提得太好了，晏子說「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意思是說，同樣的種子，因為生長環境的不同，產出的結果就不同。中國其實曾經引種過這種橙子，主要的試驗基地就在湖北的宜昌地區，在中國叫「臍橙」，就是「肚臍」的臍，因為這種橙子的頂端長得像人的肚臍，但是這種「臍橙」一直沒有能夠實現量產，而且品種質量不穩定，退化得很快。

LEO認真地點點頭。

任鵬飛接著問道：但是，你們知不知道，我們現在在中國吃到的新奇士橙，它其實原產於哪裡？

婷婷說：我知道，絕大多數都產自美國的加州和佛州。

任鵬飛點點頭，說：婷婷說對了一半，我們現在吃的這些橙子大都產自美國加州，但是加州其實並不是奇士橙的原產地，它的原產地在巴西，屬於熱帶水果，問題是，美國加州不是熱帶氣候，而是戈壁氣候，為什麼加州仍然可以生產出這麼高品質的橙子呢？

LEO回答說：應該是物種改造吧。

任鵬飛看了一眼LEO，笑著說：LEO你真聰明，會思考問題，加州盛產新奇士橙的原因並不是因為氣候和巴西一樣，而是物種改造，古人強調氣候決定物種，但是現代人可以通過科學技術，走另外一條路，讓改造后的新物種適應新的土地和氣候。

大家都默默點頭。

任鵬飛又問道：你們知不知道有種水果叫「奇異果」？

LEO說：「奇異果」是不是就是美國人說的KIWI。

任鵬飛說：對，就是KIWI，那你知不知道它為什麼叫KIWI？

大家都搖頭。

任鵬飛說：KIWI本來是紐西蘭國鳥的名稱，也是他們國家的標誌，為什麼這個水果用國鳥的名稱來命名呢？因為奇異果在紐西蘭被稱為國寶，但是這個所謂的紐西蘭的國寶其實原產於中國，叫「獼猴桃」，晚舟小的時候，在四川，山上到處都可以找到野生的獼猴桃，是猴子喜歡吃的一種水果。

婷婷和LEO都扭頭看看江晚舟，江晚舟笑著說：是的，那個時候，我們小朋友在山裡時不時就可以找到這個東西，不過野生的獼猴桃個頭沒有現在的紐西蘭奇異果大，皮上全是褐色的濃密絨毛，就跟猴子身上的絨毛似的，不僅猴子愛吃這個，我們小朋友也愛吃這個，它的味道很美很特別，混合了蘋果菠蘿和香蕉的味道，我小的時候，大家都「獼猴桃」、「獼猴桃」這麼叫，跟山上的猴子搶吃的。

大家聽了都笑起來。

任鵬飛點點頭，接著說：後來在上世紀70年代，紐西蘭科學家，將從中國各地收集到的「獼猴桃」種子帶回家， 在當地經過多年培育和雜交，培植出今天大家熟悉的個大、皮薄、少毛、多汁、味美的紐西蘭黃金奇異果。

任鵬飛看著大家說：這個果子的祖先雖然在中國，但是它跟婷婷的媽媽當年熟悉的那種「獼猴桃」，已經完全不可同日而語了，你們從這件事情上得到什麼啟發嗎？

婷婷說：我和LEO今天在講「世界之窗」的時候，聊到了「山寨」這個問題，LEO說「山寨」是無源之水，但是其實世界上任何一種落後的文化，在學習先進文化的時候，不都是從「山寨」開始的嗎？就像我們小時候讀書，無論是文章還是數理化公式，最先的要做的事情，就是背誦和記憶嘛。

任鵬飛點點頭，說：「山寨」是必要的，但是「山寨」只能是形式，不能是本質和內容，如果一個學習者，永遠就只做「山寨」，而不去領會和消化吸收，那麼他永遠都不會有出息。

LEO說：外公，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們每一個人都是一顆種子，種子不僅可以在原生的土地上長出好的果實來，而且一樣有可能在新的地方長出好的、甚至更好的東西來，關鍵是要懂得根據新的土壤和氣候，培育出新的適合的種子。

任鵬飛點點頭，說：LEO說得太好了，「山寨」只是形式，能不能依據自己的實際情況「活學活用」，「改革創新」，這才是至關重要的。

他指著窗外，感慨地說：你們看看外面這個世界，原來只是一個僅有兩萬人的小漁村，如果不是昨天和今天，有那麼多中國人背井離鄉，「背叛」自己的故土來到這裡，這裡能有現在的景象嗎？

婷婷點頭說：外公，我們明白了，每一顆種子都有它的故鄉，但是並不是每一顆種子都只能在自己的故鄉才能長出最好的果實來，「種子」的真正的價值在於「傳播」和「改造」，並且在新的環境中，生長出更美好的東西來。（請點擊進入「作者」個人空間，查閱我的個人資料，看看我還能為你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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