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人在宋佳的家中喝著茶,相談甚歡。
貝益民指一指自己身後的一面大書架,對著莫許宥好奇地問道:莫先生,你是做兵器研究的嗎?我看這上面有很多兵器科學的書。
莫許宥點頭說:是,我是南京理工大學博士畢業的,專業方向是兵器,尤其是導彈。
貝益民長長地「哦」了一聲,說:厲害,南京理工大學,中國最好的研究兵器科學與技術的大學,原來你是一位深藏不露的「專業人士」。
宋佳笑著插嘴說:人家還三次榮獲二等功呢,他們莫家啊,出了兩個大博士,她姐姐莫彩霞是北大的博士,現在在中央黨校當教授,人家不愧是張謇的後人啦。
莫許宥搖搖頭,輕輕嘆了一口氣,說:「八年了,別提它」。(京劇《智取威虎山》的台詞)
四個人都會心地哈哈笑起來。
貝益民好奇地問:你為什麼會這麼早就退役了呢?國家很需要你這樣的人才啊?!
莫許宥苦笑著搖搖頭,說:是因為「桃色事件」。
貝益民和江晚舟都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又瞟了瞟宋佳,沒有再做聲。
宋佳卻忍不住突然在一旁哈哈大笑起來,說:他是跟你們開玩笑的,不是他的桃色事件,是別人的桃色事件。
宋佳接著說:不過,師兄,你也不要驚訝別人,你自己不也是個國家需要的人才嗎?你幹嘛就溜到加拿大去了呢?
莫許宥這時候也笑起來,說:人生無常,命運多舛啊,我本來做的好好的,沒招誰沒惹誰,但是卻因為我的上司「被」別人戴了綠帽子,讓我也跟著一起倒了大霉。
這番話,一下子引起了貝益民和江晚舟的「極大興趣」。
宋佳看看他們兩,笑著說:忍不住想聽八卦了吧。
大家一陣鬨笑。
莫許宥說:我原來在南京軍區的兵器研究所工作,我的上司有位非常漂亮的老婆,不知道為什麼就被當時的上海市長黃菊給「睡了」,這件事一直鬧到了老江那裡,雖然黃菊被弄得灰頭土臉了一會,我的上司也跟他老婆離了婚,但是這個仇就被記在了一些人的心裡,後來南京軍區撤銷的時候,我所在的這個研究所被「理所當然」地撤銷,我跟研究所里的一大幫人一起全都「下崗」了。
貝益民笑著點頭說:你是「被」站錯隊了。
莫許宥點點頭,又看看宋佳,揶揄地說:還好,我老婆沒有「被」看上,那已經是不幸之中的萬幸了。
大家又哈哈笑起來。
貝益民接著問:你現在還有在關心兵器發展或者是軍事問題嗎?
莫許宥點點頭。
貝益民問:目前中國的軍事研究的重點是什麼?
莫許宥想一想,突然自顧自地笑起來,等停了下來后,搖這頭說:現在軍隊裡面有一幫不務正業的傻X,把軍事科學搞成了軍事「厚黑學」。
貝益民聽得有些莫名其妙,重複問了一遍。
莫許宥解釋說:你知道嗎,現在中國軍事研究中最熱門的是所謂的「超限戰」研究。
江晚舟插嘴問道:「朝鮮戰」?你是說「抗美援朝」嗎?
莫許宥有哈哈笑起來,說:不是朝鮮,是「超限」,也就是沒有底線的意思,或者叫著「打流氓仗」,但是問題是,「戰爭」這種事情什麼時候有人說過是「君子之爭」了?戰爭從來都是你死我活的事情啊,《孫子兵法》中說「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 ,又說「兵者,詭道也」 ,所謂 「兵不厭詐」,有任何一個懂得軍事的人,會以為打仗這種事情是「奧林匹克競賽」不成?
貝益民笑著回應道:春秋時候的宋襄公,要在泓水之濱打仁義之仗,結果在被楚國人打得一敗塗地,自己還丟了性命。
大家哈哈笑起來。
江晚舟問道:既然君子一定是打不贏流氓的,為什麼「超限戰」就沒有用呢?找你們兩剛才說的,這「超限戰」應該很有用才對呀,大家都說未來中美之間必有一戰,咱們中國的實力是比不過美國,但是如果用超限戰的辦法,我們不就也有勝利的希望了嗎?
莫許宥扭頭看看貝益民,問:你怎麼看這個問題?
貝益民說:我覺得我們這些從過去文革時代成長起來的人,腦子裡面常常會有一個錯誤的觀念,就是我們中國人總是代表著「正義」,因為我們是「被欺辱」的一方,即使是在漢人欺壓為「亡國奴」的滿清王朝,因為我們國家是「被人欺負的」,所以我們就理所當然地代表「正義」,而只要是所謂「正義」的一方,我們就一定能夠取得勝利,但是事實上,在人類的戰爭中從來就沒有「正義」可言,戰爭就只是「國家利益之爭」,而「國家是統治階級壓迫被統治階級的工具」,只要有「國家」這個概念存在,就已經沒有了真正意義上的「正義」,不存在誰是君子誰是小人的問題,所謂高舉「正義」的大旗,都只是騙你去「做婊子立牌坊」,好讓你願意去打仗,而且還安安心心地去送死。
莫許宥聽到這裡微笑著不停地點頭讚許,帶頭給貝益民鼓起掌來。
莫許宥說:列寧說「軍事是政治的延續」,戰爭是一個綜合性的實力的搏鬥,絕對不是只要有自詡的「正義」就能打贏的,否則的話,你就完全無法解釋為什麼中國近代所有的「反侵略戰爭」都是失敗的,戰爭的背後是經濟實力的較量,最終的決定因素是科技是生產力,不是流氓打架,用所謂的「超限戰」去對付敵人,本質上在自己被打趴下之後,又用自欺欺人的「妖道邪術」去「享受」阿Q的精神勝利。
這時候莫許宥似乎想起了什麼趣事,自己先笑了起來,他然後接著說:你們知不知道,其實在清末的鴉片戰爭中,大清的軍隊中也出現過幾乎一模一樣的「奇聞軼事」,在1841年的時候,一個叫做奕經的將領奉旨到浙江地區抗擊英軍,他在路過杭州的時候,進到西湖關帝廟求了一簽,簽中有這麼一句話「不遇虎頭人一喚,全家誰保汝平安。」奕經看了簽文之後恍然大悟,就去組建了一支虎頭兵,這支虎頭兵,全都是戴著虎皮帽的士兵組成的,並且,為了迎合簽文的虎,奕經還把作戰時間選在了壬寅年壬寅月壬寅日甲寅時,結果這群「萬虎齊備」的虎頭兵還是被英軍打得落花流水。
大家都哈哈笑起來。
莫許宥說:還有更「奇葩」的,在1841年的春天,一個叫做楊芳清軍大將受道光皇帝之命去廣州同奕山一同防剿英軍,這個被委以重任的楊芳到了廣州之後,對奕山說,我們在陸上,而敵人在海中,海面上波濤洶湧,搖搖晃晃本不能準確攻擊我們,然而現在事實上剛好相反,敵人常常能夠擊中我們,我們反而不能擊中他們,這說明敵人肯定是用了什麼邪術,既然敵人用了邪術,那我們就要想辦法破解這個邪術。
江晚舟笑著問道:用什麼邪術呢?
莫許宥說:這個楊芳聽信了一個道士的忽悠,說女人的糞便可以破敵人的「邪術」,於是他讓人收集了大量的女人的糞便,又把這些糞便裝進便桶,放在木筏上面,當英軍的艦船開過來的時候,把這些木筏一字排開,然後對準敵人,用這些糞桶去進攻敵人,結果這個什麼便桶破邪術毫無作用,反而在軍事史上留下一個大笑話。
大家一起發出哄堂大笑。
莫許宥笑了一會,又深深地嘆了一聲,說:戰爭是件非常非常嚴肅的事情,它就是一個嚴謹的科學,來不得半點的虛假,這些軍事笑話,其實都是「無知愚昧」的悲劇,但是你們千萬不要以為這種事情徹底過去了,這種事情其實還在繼續發生,這是形式上「現代化」了,比如說,你們注意到嗎,前不久中國向台灣海峽試射了兩枚導彈,就是我們過去南京軍區兵器研究院研製的東風11和東風15導彈,但是這兩枚導彈最後竟然都失蹤了。
大家都大吃一驚。
貝益民問:為什麼?
莫許宥輕輕搖搖頭,說:其實導彈這個東西就像是無人駕駛的飛機,飛機要能有效飛行當然必須依賴導航系統,否則的話北都找不著,但是我們的導航系統是什麼?我們的導航系統就是美國的GPS呀,我們的導彈打到天上去后,理論上,美國人可以讓它飛到哪裡就飛到哪裡,他沒有讓你的導彈打回到北京就算是給你面子了。
大家都驚訝地張大了嘴巴,一絲無言以對,完全沉默下來。
莫許宥停了一會兒,又接著說:所以我聽說我們國家已經下決心開始建設自己的衛星導航系統了,而且已經命名為「北斗導航系統」,不過這是一個非常龐大的科技工程,要求在所有的關鍵技術上全部都必須是真正的「國產」,但是我很懷疑是否真的能夠做到這一點,因為這個工程部僅僅是個應用技術的問題,更關鍵的是基礎科學研究問題,而我們國家的基礎科學研究還是太薄弱了,與美國和西方國家之間的差距非常大。
貝益民問:為什麼基礎科學研究在這種尖端科技中會這麼重要呢?
莫許宥想了想,說:我這樣跟你講吧,尖端科技工程本質上就像還是生產一部手機,設計並且組裝出一部好的手機,這的確是一種本領,但是這不屬於基礎科學研究,因為你的手機中可能大量的都是使用別人的技術專利和關鍵零部件,而一些很核心的技術和產品,你自己製造不出來的原因,除了製造技術之外,更關鍵的是你根本不知道怎麼個製造法,它的物理原理是什麼?要運用到那些原材料?原材料配比的化學原理又是什麼?這些全都屬於基礎科學研究。
莫許宥又扭頭看了一眼江晚舟,說:在北斗導航系統中,我們中國最能信得過的科技就是華威的通訊系統,而且我們可能一開始就使用的是華威的5G通訊系統,這個系統的核心技術完完全全都是我們中國人自己的,這是我們最感到驕傲的一個部分,這也是為什麼你爸爸任總反覆地強調「我們中國人要沉下心來,認認真真扎紮實實地,做好基礎科學的研究」,可惜啊,偌大一個中國只有一個華威,甚至不能找出第二個這樣的公司來,僅僅是在衛星通信技術上,我們還有那麼多的科學與技術問題解決不了,大家都知道五四運動的那句口號「民主與科學」,只是一百多年過去了,我們這個國家對基礎科學的尊重與實踐,還遠遠沒有做到啊!(請點擊進入「作者」個人空間,查閱我的個人資料,看看我還能為你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