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舟歸來（172）：陳鋒「迴流」

這天早上，陳鋒打電話給貝益民，說想來他家一趟，送一件東西給他。

貝益民很高興，告訴陳鋒，既然來了，就在家裡一起吃飯，剛好鄧安安也休息，大家吃餃子。

陳鋒答應下來，說他需要先出去買點東西，大約一個小時後過來。

結果，貝益民和鄧安安足足等了兩個多小時，也不見陳鋒的人影。

終於等到陳鋒出現了，貝益民和鄧安安著急地問他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陳鋒氣哼哼地說：我跟警察「幹了一仗」。

貝益民和鄧安安驚訝地問：為什麼？

陳鋒說：我剛才去了一趟列治文的六號路，到一家華人開的植物園買有機肥料，我開車過去的時候發現道路中間的白線很不清晰，車也很少，就憑感覺，緊貼著中間線走，走著走著，後面跟上來一輛車，我們兩輛車一前一後走了一段時間，後面那輛車突然警燈閃爍、警鈴呼嘯起來，原來是一輛偽裝警車，衝上來就把我給截停了。

鄧安安驚訝地問：為什麼？

陳鋒說：是啊，我也感到很納悶，結果警察竟然是要告我「開車壓線」，而且還說我是故意的，他說他跟蹤了我很長一段路，我都是壓線走的，然後把交通規則嘰里呱啦地背誦了一通。

貝益民說：你剛才說了，這條道路中間的白線已經不清晰了，你只是憑感覺在沿白線走，這個警察怎麼就肯定你一定是故意壓線？而且他有本事做這種無聊的「偵探」，怎麼不去好好督促督促市政，把那條「爛路」給修得正常一點？

陳鋒說：就是嘛，我也是這個意思，我才不吃他這一套，他站在我車邊上準備給我開罰單，我就跟他說，我不接受你的這個指控，然後我也嘰里呱啦地講出一大推理由。

鄧安安笑著說：這個警察只怕是根本就沒有想到，在列治文這個地方，竟然會碰到一個中國老男人，還有這麼兩下子，一般人，遇到警察，被這麼一通訓，大概也很難聽明白，肯定都已經嚇暈了去。

貝益民一聽也笑了起來，他問陳鋒：警察說什麼？

陳鋒說：警察說「我看見你踩線啊，你憑什麼抵賴？」我就說「我沒有啊，你既沒有證人，也沒有錄像，你憑什麼指控我？」

鄧安安問：然後呢？

陳鋒說：警察還是堅持要給我開罰單，還說「你如果不服，可以到民事法庭反訴」，我就跟他說「你今天這個行為明顯就是釣魚執法，我不僅要跟你上法庭，而且你如果拿不出任何證據，我還要告你濫用職權罪」。

鄧安安說：你說得好，我前不久剛看到新聞節目上講，有些地方的警察抓交通違規，的確有「罰款創收」的嫌疑。

鄧安安接著問道：你這麼說了以後，警察又怎麼說？

陳鋒說：警察被我說得啞口無言，他想了想，最後只是口頭警告了我一下，就把我給放了。

貝益民和鄧安安聽到這裡哈哈大笑起來。

鄧安安說：常言道「藝高人膽大」，看來，在加拿大，你的英語語言能力就是你的「膽」啊。

貝益民說：這也不僅僅是個有沒有膽量的問題，更重要的是，我們要明白，「公權力」是為人民服務的，不是什麼「惹不起」的「官」。

鄧安安接著問陳鋒：你剛才講你到列治文華人的種植園買好肥料，是想幹什麼呢？

陳鋒說：這就是我今天來求你們的一件事情。

鄧安安說：你不要這樣講話，你有什麼事情是我們不應該幫忙的？你說吧，我一定答應你。

陳鋒說：謝謝你們，我今天早上把林馨種在我家院子里的那棵櫻花樹給挖出來了，我想把它移栽到你這裡來。

鄧安安疑惑地問：為什麼你要把好好的樹給挖起來？出什麼事情了嗎？

陳鋒說：我決定「迴流」了，TINA也要跟著我回去，所以我們準備把房子賣掉，但是我捨不得把林馨種下的這棵樹留在別人家的院子里。

貝益民和鄧安安驚訝地重複道：「迴流」？真的嗎？

貝益民問：為什麼要迴流？

陳鋒說：我想開了，不想再這樣一直「消沉」下去，你還記得你上次提到的「魚子醬」的事情嗎？我已經聯繫好了TINA的媽媽，她是鱘魚這方面的專家，也有很多這方面的資源，還有TIFFANY，小馬的姐姐，她也願意幫助我，所以我準備到杭州千島湖，去做鱘魚養殖和魚子醬生產。

鄧安安問：為什麼是杭州千島湖？

陳鋒說：TINA她媽媽是杭州人，現在已經退休了，回到了杭州，她告訴我，千島湖的水質和環境就非常適合鱘魚的生長。

鄧安安又問：TINA真的要跟著你一起走嗎？

陳鋒輕輕嘆了一口氣，說：我也不願意TINA跟著我回去，但是她決意要跟著我走，幫助我一起創業。

聽到這裡，貝益民說：陳鋒，我支持你的決定，回國創業可以讓你重新開始，有你前妻和TINA在杭州幫助你，你一定可以成功的，希望你在那邊有一個好的生活。

陳鋒激動地說：謝謝你的鼓勵，我能有今天這個主意，而且下決心去實現它，完全是你給我的啟發和幫助，將來我陳鋒如果真的做成功了，我一定請你們過來，跟我一起分享。只是我很遺憾，林馨她不能跟著我一起回去了，我想把她栽下的這棵櫻花樹，種到你家院子里來，以後每年花開的時候，你們照一些照片寄給我，讓我好好看看，如果我還有機會回來溫哥華的話，我就來你家看望它。

聽到陳鋒的這番話，鄧安安的眼圈都紅了。

貝益民說：你的心愿我一定幫你做到，我家院子里剛好有一塊最好的位置，我們兩吃完飯就一起把這棵櫻花樹種下去，讓它長得枝繁葉茂，在這邊守望你歸來。

貝益民指著前院離門口不遠的一塊地方接著說：這裡原來是一棵大松樹，後來按照我鄰居的建議把它砍掉了，因為它長得太高太大，導致每年都有大量的松針掉到屋頂上，弄得整個屋頂都是青苔。櫻花樹是「好樹」，長得比較慢，而且也不會長得太高太大，樹葉也相對比較少，所以非常適合種在前院這個地方。

鄧安安也說：謝謝你，陳鋒，如果我們家的門前有這麼一棵漂亮的櫻花樹，那該是多美的一種景色啊。

從吃完飯後種樹，到把樹種好，貝益民和陳鋒兩人一直忙碌到天黑，因為兩人先得把舊的那棵松樹的大樹兜給移走，松樹兜非常大，不過兩人剛好給新樹挖出了一個很大的坑，櫻花樹就這樣穩穩妥妥地種好了。

忙了一整天，到了吃晚飯的時候，貝益民把陳鋒留下來，開了一瓶酒，為陳鋒「餞行」。

鄧安安又包了很多餃子，讓陳鋒吃了個「夠」，然後把剩下來的帶回去給TINA。

陳鋒和貝益民兩人都喝了不少，等結束的時候，鄧安安開車，兩人一起送陳鋒回家。

因為酒精的作用，陳鋒滿臉通紅，情緒顯得格外激動。

陳鋒喃喃地說：謝謝你們兩位幫忙，你們是我的真朋友，我把林馨留在你家裡，我就放心了，不然我真捨不得走。

陳鋒接著說：林馨是我心中最好最美的女人，她就是我青少年時候「夢中情人」的樣子。

貝益民聽他這麼講，笑了起來，問：你真的還記得你青少年時候的「夢中情人」是什麼樣的樣子嗎？

陳鋒笑著說：就是林馨的樣子，我青少年時代看過的第一部愛情小說就是張賢亮的《綠化樹》，後來又看了莫言和賈平凹的很多代表作，從《綠化樹》到《紅高粱》和《廢都》，裡面都有渴望愛情的美麗女人，可惜，這些作品都只是小說，當時還沒有人把它們拍成電影，所以我的腦海中，對這類女人，始終只有一個模模糊糊的很美的樣子，直到我見著林馨。

陳鋒接著說：感謝ANNIE為我牽線搭橋，讓我有機會見到她，後來又結識她，我第一次見到她，就被她白凈漂亮，而且笑盈盈的樣子給迷住了。

鄧安安驚訝地問：你當時為什麼沒有馬上就大膽地去追求呢？

陳鋒笑著說：你難道忘記了嗎？林馨當時是有老公的人。

鄧安安恍然大悟地說：對，要不是你提醒我，我竟然忘記林馨當時是有個老公在國內的，你們兩的婚姻，在我的印象中完全就像是原配一樣。

陳鋒接著說：你還記得那一次，你讓我來教你怎麼玩賭場的那些賭博遊戲，結束之後，我和林馨，還有一幫孩子們，開著房車一起到溫哥華島遊玩，那一次經歷對於我來說，真的是太美好了，我之前在溫哥華那麼多年，從來沒有機會那麼親近地跟一個美麗的女人在一起，林馨在那次的旅途中告訴了我很多她過去的故事，我們之間很快就找到了很多很多的共通點，我在溫哥華島上向她做了表白，我們也在那裡有了第一次親密關係，我們兩非常非常甜蜜。

陳鋒接著說：林馨是個很獨立，很透明的人，她做事情從來不嚷嚷，不僅安安靜靜，而且堅定不移，還有她樸素又乾淨的習慣，非常符合我的審美觀念，她雖然每天都基本上都只穿著工裝上班，但是她的工裝總是最乾淨最整齊最漂亮的，我跟她一起上班的時候，最喜歡的就是站在她的身邊，我可以從她的身上聞到很清新的香氣，她的這種美的境界，真的就像是櫻花一樣。

陳鋒彷彿是在自言自語，一個人一直不停地說著。。。。。。

車到了家門口的時候，他似乎也沒有意識到。

陳鋒坐在車裡，沒有下車的意思，車裡面黑漆漆的，非常安靜，只有他喃喃的話語。

貝益民把車停下來后，和鄧安安一起默默地坐著，讓陳鋒一直往下講。

陳鋒最後說：我昨天去了林馨的墓地，我在那裡捐了一張長椅，將來你們去看望林馨的時候，請在凳子上多坐一坐，多陪陪她，跟她講講你們的故事。

。。。。。。

後來清明節的時候，貝益民和鄧安安到林馨的墳頭掃墓，果然看到林馨墓前的小道上多了一張嶄新的長椅，長椅上寫著陳鋒留給林馨的寄語「我的心永遠守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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