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耳窿,是廣東話裡面對放高利貸的人的稱謂。
我到溫哥華之後的第一份工,在一家華人辦的雜誌社裡當編輯。這個雜誌社很小,卻也是卧虎藏龍。
老闆是個土豪,喜歡賭博,很享受在賭場里被人羨慕有錢的感覺。他到賭場不久就被大耳窿盯上,和他套近乎,給他放貸。
這個過程中,老闆結識了一位老鄉,叫BRUCE,本是大耳窿的得力手下,結果被我這位老闆請回來做了辦公室主任,兼他個人的司機。
BRUCE在國內的時候,原本是一個商業局的幹部,年輕有為。90年代的時候,他隨商業局考察團出訪加拿大,到了溫哥華之後,鬼使神差中,就「叛逃」了。
他見到我這個老鄉之後,第一句話就是:PETER,我這十幾年就是一場噩夢啊。
他叛逃后,沒幾年,老婆和他離婚,從此基本沒有了家人的信息。因為是叛逃,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是黑戶口,沒有身份,像老鼠一樣活著。後來他申請到難民身份。被我們這位土豪老闆收留,而且有了正式工作之後,他終於拿到了綠卡。
拿到綠卡后,Bruce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聯繫家人,找到了女兒。
他女兒當時已經讀大學了,在四川。他提出為女兒申請,到加拿大來讀書。他把他的計劃告訴了我們辦公室里所有的人。
有一天早上,BRUCE欣喜萬分的來到辦公室,手上拿著一沓東西,用幾乎是顫抖的聲音大聲的說,他的女兒給她回信了,還寄來了照片。
我們大家都湊過來看。他女兒正當青春年少,長得相當漂亮。大家當然是一通讚美。
BRUCE紅光滿面,一臉幸福,十幾年的苦,這時候都變成了綻開在他臉上的笑容。
他要幫助女兒辦移民,到溫哥華來讀書,有穩定的工作很重要,所以BRUCE對工作特別珍惜,就像一條狗一樣伺候著老闆,只為著女兒快點來到身邊。
可惜,事情還沒有辦成,我們這位土豪老闆就JJ了。
BRUCE很悲傷。但是我對我說,為了他女兒,他準備去考一級駕照,開大貨車,找份真正穩定的工作。
從他堅定的目光中,我相信他可以做到。
這麼多年來,我養成了一個習慣,每當有大卡車從我身邊經過,我都會關注的看看,有沒有BRUCE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