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願死得其所爾——鄧世昌的甲午忠魂

　　鄧世昌（1849—1894年），字正卿，是近代中國最早接受正規海軍教育的軍人之一。公元1894年，正值壯年的鄧世昌以末北洋水師「致遠」號巡洋艦管帶的身份，在9月17日大東溝海戰中壯烈犧牲。無論在時人眼中，還是後世評述，鄧世昌都被認為是甲午大海戰中最具代表性的一位英雄人物。英雄之所以能成為英雄，鄧世昌走過了自己堪稱表率的成長之路。

　　男兒須讀五車書

　　鄧世昌出身普通商人家庭，家中兄妹眾多，不得不跟父親常年客居他鄉。早年經商上海、講求務實的父親並沒有讓兒子隨大流、考科舉，而是把鄧世昌送進教會學校學習算學與英語，同時「留意經世之學」。這在當時仍舊視科舉為「正途」的社會風氣下，不啻為驚世駭俗之舉。但也正是這種銳意務實的勇氣，為鄧世昌的人生打下了第一塊基石。

　　公元1866年，被譽為「中國近代海軍的搖籃」的福建船政學堂開招首屆學生。又是父親的開明與支持，讓鄧世昌義無反顧地投筆從戎，並以優異成績考取了船政學堂。船政學堂里，青年鄧世昌奮發向上、自強不息，廣泛學習航海天文學、航行理論和地理、數學、英語等學科知識，「凡風濤、沙線、天文、地理、測量、電算、行陣諸法，暨中外交涉例文，靡不研究精通」，各門成績皆考列優等。鄧世昌不僅理論知識過硬，實際操作也表現出色。畢業之後，他開始登船實習。北巡渤海、遼東，南巡新加坡、檳榔嶼，在跟隨「建威」號訓練艦遊歷海疆的兩年裡，他表現出很高的專業素養，加之沉穩老練，深得隨行外籍教官與同袍好評。時任船政大臣的沈葆楨，也對鄧世昌青眼有加。公元1874年，遊歷歸來的鄧世昌，旋即以五品軍功留任福建水師，不久便相繼升任「海東雲」「振威」「揚武」等兵船管帶。鄧世昌憑著務實與勤勉，開啟了屬於自己的海軍之路。

　　終有劍心在，聞雞坐欲馳

　　明治維新之後的日本，對台灣早就覬覦良久。早在公元1874年初就曾以「探險」為名進行了試探性入侵。從1875年起，鄧世昌先後奉命管帶「海東雲」號炮艦與「揚武」號巡洋艦，專司巡防颱海，扼守澎湖、基隆等軍事要衝。在執行任務時，鄧世昌堅剛果決、指揮有方，多次回擊了日本軍事挑釁，有力遏制了日軍的囂張氣焰。在後來李鴻章委派馬建忠訪求海軍人才時，獲得了「熟悉管駕事宜，為水師中不易得之才」的不俗考語，並於1880年奉調北上，投效李鴻章麾下效力，參與創建北洋水師。

　　在鄧世昌北上的年底，北洋水師從英國訂購的「超勇」「揚威」兩艘巡洋艦已經竣工。出洋接船就成了當務之急，鄧世昌憑藉紮實的外文功底與專業水平得以隨行前往。公元1881年8月17日，「揚威」號與「超勇」號在鄧世昌與林泰曾手上從英國紐卡斯爾港起航踏上歸途。歷時3個月，於11月22日駛抵天津大沽口。鄧世昌因駕艦有功賞戴花翎，以都司補用，正式管帶「揚威」號。時隔6年之後，1887年春，李鴻章再次奏請以鄧世昌率隊遠赴英、德接收訂造的「致遠」「靖遠」「經遠」「來遠」四艘巡洋艦。久經歷練的鄧世昌認為出洋接艦是遠航實戰訓練不可多得的好機會，於是他在接艦歸國途中勤於操演，內容嚴格比照實戰需要，「終日變陣必數次」「時或操火險，時或操水險，時或作備攻狀，時或作攻敵計，皆懸旗傳令」，加之以身作則、親力親為，鄧世昌深受隨船將士們感服，「莫不踴躍奮發，無錯雜張皇狀」。歸國后，他再次敘功補晉陞，正式管帶「致遠」號。李鴻章在論及鄧世昌時，評價其「熟諳泰西兵船規法，操練頗為整齊」。后又以記名總兵實補中軍中營副將，加提督銜，並在1891年的北洋閱艦時，因軍容嚴整、訓練得力，賞換噶爾薩巴圖魯勇號。至此，鄧世昌成為人們耳熟能詳的「鄧軍門」。

　　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

　　「人誰不死，但願死得其所爾」，這句話鄧世昌時常掛在嘴邊。面對凶焰鴟張的日寇，他用自己的生命書寫了一首屬於近代海軍人的甲午壯歌。

　　1894年，甲午戰爭爆發。9月17日，中日雙方在黃海大東溝海面爆發了近代歷史上第一場蒸汽鐵甲艦的大海戰。根據事後相關奏報，海戰中，12艘日艦魚貫猛撲，對北洋水師夾擊包抄，忽分忽合，船快炮快，子彈紛集。鄧世昌率「致遠」號奮勇作戰，但日艦火力甚至兇猛到「開花子彈如雨，一排所發即有百餘子之多」，致使「致遠」號遭受重創，船身傾斜。即便如此，鄧世昌仍不忘激勵將士：「吾輩從軍衛國，早置生死於度外，今日之事，有死而已！」當他看到日軍直接突襲主力「定遠」號時，仍令全艦開足機輪駛出「定遠」之前，掩護友艦，並作出判斷「倭艦專恃吉野，苟沉此艦，足以奪其氣而成事」，毅然「鼓輪怒駛，且沿途鳴炮，不絕於耳」，決計與敵艦同歸於盡。但本就重傷的「致遠」難以承受數艘敵艦的圍攻，最終飲恨沉沒。洋員馬吉芬目擊了「致遠」殉國的全過程。在後來的回憶中，馬吉芬寫到，「致遠」號「艦首先行下沉，推進器直現於空中，猶在旋轉不已。惜哉，壯哉」。面對隨後友軍的救援，鄧世昌「自以闔船俱沒，義不獨生，仍復奮擲自沉」，卒以身殉。在後來有關大東溝戰狀與海軍懲勸章程的奏議中，讚許鄧世昌「忠勇性成，一時稱嘆」，而他與艦共存亡的慷慨赴死，則是「至誠激發」「完節純忠」「殊功奇烈，尤與尋常死事不同」的英雄壯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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