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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正教授論文《金文中的寢》

作者:kyotosizumoto  於 2016-9-30 11:16 發表於 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作者分類:《商周歷史、文化與文字研究》|通用分類:文史雜談

金文中的寢 

一、 金文中所見寢考 

「寢」字在金文中首見於殷墟西北崗出土的《銅盂》銘文中,如下:「寢小室」。其他銅器銘文,如,殷代《姒爵》銘文中的「姒才寢」和《父乙鼎》銘文中的「庚午王命寢廟」等。在西周銅器銘文中,如,《麥方尊》銘文中的「王以侯內與寢」。 
鄭玄為《周禮·夏官·隸仆》一節所作的註: 
《詩》云:「寢廟繹繹」,相連貌也。前曰廟,后曰寢。 
寢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商代。這在甲骨卜辭和銅器銘文中都有實證存在。到了西周初期,有關周天子的寢的種類問題就有了六寢說和三寢說產生。前者見於《周禮·宮人》,後者見於《春秋公羊傳》何休解詁。現分別說明如下: 
①六寢說 
首先為六寢說。見《周禮·宮人》中的記載: 
掌王之六寢之修。 
鄭玄在《周禮注》中一書中註解為: 
六寢者:路寢,一。小寢,五。 
孔穎達在為《禮記·曲禮》所作的《疏》中,對「小寢,五「進行了解說: 
王有六寢:一是正寢。餘五寢在後,通名燕寢。其一在東北,王春居之。一在西北,王冬居之。一在西南,王秋居之。一在東南,王夏居之。一在中央,六月居之。凡后妃以下,更以次序而上御王於五寢之中也。 
六寢,依照《周禮·宮人》所記錄,一共需要一百零六名宮人來負責日常運營。即: 
中士四人,下士八人,府二人,史四人,胥八人,徒八十人。 
孫怡讓在《周禮正義》一書中註解說: 
鄭意路寢者,一寢而五室十二堂。小寢五者,五寢二堂二房一室也。小寢雖不如明堂制,然五寢方位與明堂五室同。 
②三寢說 
其次為三寢說。見何休《春秋公羊傳解詁》一書中的註解: 
天子,諸侯皆有三寢:一曰高寢,二曰路寢,三曰小寢。父居高寢,子居路寢,孫從王父。妻從夫寢,夫人居小寢。 
上述小寢之說,依何休見解,是夫人所居。但是,鄭玄在《周禮注》一書中則認為: 
小寢,高祖以下廟之寢也。 
在《糾彝》銘文中有「守宮才小圃」一語,依翁祖庚之說可以得知即是指小廟。鄭玄又以為「小廟,高祖以下」。賈公彥在《周禮註疏》一書中則以為即是指「親廟四」。 
前引古籍中都有所謂「路寢」一詞,在銅器銘文中,目前只有一例出現「路寢」二字。見吳式芬《攈古錄金文》一書卷三·一中引徐籀庄對《史懋壺》銘文的解釋: 
徐籀庄說:「旁亭」,旁邑之亭。「濕宮寢」,謂澤之宮寢。「澤」、「濕」聲近義同。寴,秦篆以為「親」字。此當釋作「寢路正」也。 
路寢的作用是非常大的。賈公彥在《周禮註疏》一書中對「路寢」的得名問題解釋說: 
路寢如明堂以聽政。路,大也。人君所居皆曰路。 
又說: 
大夫、士謂之寢。天子、諸侯謂之路寢。 
可見,「路寢」即「大寢」,則「大廟」和「大室」皆人君所居,也可以名為「路廟」和「路室」了。 
鄭玄在《周禮注》一書中對路寢和小寢的功能解釋說: 
《玉藻》曰:「朝,辯色始入。君日出而視朝,退適路寢聽政。使人視大夫,大夫退,然後適小寢,釋服」。是路寢以治事,小寢以時燕息焉。 
寢的作用除了燕息之外,還有一點作用就是燕射。所謂燕射就是在燕息時的習射活動。賈公彥在《周禮註疏》一書中說:「燕射三耦,在寢」。當時,可能還沒有出現「射宮」和「宣射」的概念吧。可見,在「射宮」沒有正式出現之前,「射」的活動場所是在寢進行的。 
③寢廟的位置 
關於寢廟的位置問題,賈公彥在《周禮註疏》一書中曾說:「燕朝在路寢庭」。一般來說,路寢的位置正對著大廟。賈公彥的解釋是:「路寢對大廟,生人之尊也」。證據還可以見《左傳·昭公十八年》中的下述記錄: 
七月,鄭子產為火故,大為社,祓禳於四方,振除火災。禮也。乃簡兵大蒐,將為蒐除。子大叔之廟在道南,其寢在道北。其庭小,過期三日,使除徒陳於道南廟北,曰:「子產過女而命連除,乃毀子而向」。子產朝,過而怒之,除者南毀。子產及沖,使從之者止之曰:「毀於北方」。 
此段記錄極其有研究價值! 
其一是證明了《周禮·宮人》中的「徒八十」記載的真實性。這裡出現了「除徒」一詞,顯然就是作為宮人之一的「徒」。 
其二是證明了寢和廟的位置是南北對向的。即構成所謂的「前廟后寢」格局。楊鴻勛先生就發現: 
二里頭夏代宮殿F1的「朝」「寢」是在一棟建築之中的,偃師商城的「朝」「寢」已經形成分別的單獨建築,即成為前朝後寢的一個建築群。(P45) 
寢和祖廟之間還有一點關係,即:鄭玄在為《周禮·庖人》所作的《注》中將「喪紀」一詞為「喪事之祭,謂虞袝也」。賈公彥為此作的解說是: 
天子九虞,後作足哭祭。虞,卒哭在寢,明日袝於祖廟。 

二、金文中所見周王室諸寢 

①周康寢 
「周康寢」一詞,首見於《師遽方尊》銘文中,如下:「佳正月既生霸丁酉王才周康寢饗醴」。同出的還有一件銅器。銘為《師遽尊》,銘文內容一樣。在此之外,阮元在《積古齋鐘鼎彝器款識》一書中第一卷第十二葉上收錄有殘缺的《庚午父乙鼎》,其銘文為:「庚午王命□□辰相北田四品之一夕乍冊友史錫賴貝用乍父乙尊鼎」。此件銅器在宋代還能辨認出銘文,收錄在薛尚功的《歷代鐘鼎彝器款識》第一卷中。薛尚功為此註解說:「蓋寢廟宗廟也」。但是,到了清代居然就成了殘缺不全的了。 
阮元為此考證說: 
磨滅者二字,據錢塘陳秋堂所藏榻本摹入。案:《博古圖》及薛氏《款識》並有此銘。磨滅之二字,彼釋為「寢廟」。辰當是作器者名。王發命於寢廟,辰為右相也。 
此器阮元編在商鼎類。則可以證明商代已經具有寢廟的存在。陳夢家先生在《殷墟卜辭綜述》一書中對此引如下: 
王去乍寢。《珠》107 武丁卜辭 
乍王寢於□。《前》4,15,5 
今二月宅東寢。《燕》595 
三寢宅新寢。《前》1,39,5 
新寢。《下》3,12 
今日王其水寢。《佚》921 祖庚卜辭 
來丁亥□寢。《前》6,16,1 
其令多尹乍王寢。《續》6,17,1 
於西寢。於東寢。《京津》4345 
為此。陳夢家先生認為: 
有王寢、新寢、東寢、西寢、大寢等的分別。西北崗出土銅盂有「寢小室」的銘文,則小室當是附屬於寢的。(P479) 
王慎行先生在《古文字與殷周文明》一書中也考證說: 
寢室既有東西之稱,則所住的是東西房。小屯殷墟西北崗出土的晚商銅盂,有銘曰:「寢小室」,可見「小室」當是附屬於寢的。寢之中又有小室,其必為寢室的小套間無疑。在已發現的商代早期遺址中,河北藁城台西村就有雙間或三間的長方形房屋的基址殘存。鄭州商城發現的中小型房基,其室內就是用版築界牆相隔,將房子分為正方形的東西兩室,這正與卜辭所記載的「東寢」、「西寢」之內容及甲骨文「宮」「宣」字所示的形狀相吻合。(P155) 
但是,在上述引文也可以看出:商代的寢廟具有商王日常居住的功能。那麼,小室和大室顯然是作為對仗出現的。本著廟尊而寢卑的原則,即在廟中稱為大室的房間,在寢中就稱為小室。 
金文中出現「寢」的記錄並不多見。 
楊寬先生在《中國古代陵寢制度史研究》一書中認為: 
古典國君居住的宮殿的「寢」,確是可以並列建築許多間,因為國君,夫人及其它家族確是分別各自有居住的「寢」的,國君居於路寢或正寢,夫人則居於小寢。(P27) 
具體說到「廟」與「寢」的位置,見《左傳·昭公十八年》中的記載: 
子大叔之廟早道南,其寢在道北。 
即寢在廟的後面。又見劉體智《善齋吉金錄·禮器·丁》一書中對「享」字的古體作二廟相對之形所作的解說: 
今案:親有異宮,則兩宮之間有巷焉。在寢東,則廟寢之間有巷焉。大夫三廟,適士二廟,廟皆依次而東,則兩廟之間有巷焉。寢廟之間有巷焉。巷之闈門在寢,當東堂下之壁。在廟,當近西堂下之壁。據此則兩廟之間有巷,巷有闈門與此確合,不雲廟寢形者,廟尊而寢卑,不應並列也。 
儘管廟尊而寢卑的觀念存在,但是,在實際應用上二者的功能常常是密不可分的。所謂「寢廟繹繹」還是將二者並列。因此,金鶚在《求古錄禮說》一書卷八中曾說: 
古者廟與寢同制,廟后又有寢,故廟亦寢廟。寢廟亦廟也。宮本與廟別,而《喪服傳》有「築宮廟」之文,是「廟」亦曰「宮廟」。寢廟就是宮廟也。 
從《師遽方尊》銘文中說的「王才周康寢饗醴……王乎宰利易師遽」來看,可見周代的寢並非只是祭祀之地,還兼有賞賜功能在內。 
在此寢中出現的人物如下: 
王。《師遽方尊》。在此銘文中的「王」,各家皆以為是恭王,獨唐蘭先生以為是穆王。 
師遽。《師遽方尊》。 
宰利。《師遽方尊》。 
文且也公。《師遽方尊》。也公,容庚先生釋為它公。「也」「它」形近,或可通。如「大池」釋作「大沱」。 
②指代不詳的寢 
除此之外,在《麥方尊》銘文中也出現了「寢」,即:「王以侯入於寢」。陳直先生在《讀金日札》一書中以為是「周王召侯入於寢也」。(P163) 在《羉卣》銘文中也出現了「王賜小臣羉賜才寢」的記錄。以上的寢,可能都是周王室的寢宮,不太可能是大臣的寢或私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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