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消失了已久卻又突然間重出江湖的「鋤禾」部落,出人意料地和「荊人」部落結成了婚姻聯盟,這成了當時的一件大新聞。
當「祝鳩」把這件事稟告給「鏟禾」老祖叔時,一時間,甜酸苦辣的滋味一起湧上他的心頭:
在「鏟禾」部落看來,「荊人」部落的不男不女的走婚關係是當時周圍大小部落所接受不了的,除了那個「不與鋤、鏟通人煙」的「三苗」部落之外。但是,「荊人」部落出美女也是個眾所周知的事實,可那是她們的祖上「巫山神女」和大白熊「折丹」的人、神結合所致。在好色的情慾與民俗習慣的禁忌之間的夾縫裡,偶爾去搶幾個那裡的美女成為壓寨夫人,既是顯示雄性的力量和勇敢的很正常的獵艷行為,又是部落里一種別開生面的成人禮。而和「荊人」部落結成了正式的婚姻聯盟,甚至連「神農」老祖宗的歷代子孫們最為看重的曆法和生活習慣也全盤改變了,那就不是「變草為禾」,而是「變禾為草」了。
這太不象話了!
還算是「神農」老祖的後裔子孫嗎?為了幾個女人,居然干出了這等辱沒祖先的事情來。有本事站出來和我爭奪「當午」部落呀?!去年他搶走了我的「寒食」姑娘,這筆帳還沒算完了,現在又開始辱沒那偉大的祖宗「神農」和「禾」等列祖列宗,連我這個叫「鏟禾」的也一臉的不光彩。
「鋤禾」你這個狗娘養的!
哼!
是啊,在整個中國古代正史上記載的為了女人而辱沒了祖宗的男人們還少嗎?!在野史里就更多了!
「對呀!說得太對了!」
你爺爺的插話,打斷了你的朗讀聲。
「遠的就不多說了,就說明、清朝代交替的時候吧,眾所周知的那個『衝冠一怒為紅顏』的吳三桂吳貳臣,還有那個『群虜何當悔噬臍』的錢牧齋錢貳臣,『祖宗』二字在他們這倆兒的眼中,就遠遠不如陳圓圓那肉滾滾的大腿和柳如是那白花花的屁股有吸引力呀。這也難怪幾百年前秦淮河上柳如是、李香君和顧眉生等幾位煙花女子,雖說也早已是千人奸、萬人淫的了,居然也有骨氣對他們發出足以冰凍徹骨的冷笑。」
「老頭子,你就別胡說八道了,聽你孫子接著念吧。」
你奶奶站起來,給你爺爺的紫砂壺中上滿了熱水。
「我要說,我就是要說!男人氣節上的不中用,比生理上的更讓女人看不起啊!」
「行了!有才,文革時候你的氣節怎麼樣呀?還用我提醒你嗎?」
「我無非就是在「七?二一工人大學」里講講歷史,我幹什麼了?」
「你那也算『講講歷史』呀?整天講什麼儒法鬥爭的,我看你也快成梁效了。要不是那年我心臟犯了病,拉了你的後腿,你還不知道會成什麼樣呢。」
「哎呀,我說媽,您就別老提那些無聊的了,童童,接著念你的。」
你爸爸打斷了你爺爺和你奶奶之間的爭吵。
於是,你繼續開始念了起來:
就在這時,手下「滅蒙」報告說:
「報,大王,『陀移』和『英招』為了爭奪今晚該誰和『嬰如』姑娘過夜又打起來了。」
「又是他們倆!這兩個不爭氣的東西,說了他們多少次了!有那麼多姑娘,為何卻偏偏去爭一個『嬰如』?」
「鏟禾」老祖叔無可奈何地說著。
還沒等他發話處理,「離朱」姑娘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又來找他哭訴:
「大王,大王啊大王!我現在已經懷上了『孟虧』的孩子,無論如何也不想再去見那個叫什麼『尺郭』的小子了。求大王恩准。」
「啊?亂了,亂了套了。這還了得!『離朱』,『尺郭』日夜為我看守著銅礦要塞,他勞苦功高,很不容易呀。你以前是『端午』部落的,後來是『當午』部落收留了你,現在是我在保護著你們,你可不能壞了我的規矩呀!懂嗎?!」
「鏟禾」老祖叔憤憤地訓斥著「離朱」。
「離朱」姑娘哭著下去了。
最近以來為了解決爭奪同一個女人的問題,真的讓他大傷腦筋。以前是外出搶婚,搶到手後由他指令賞給誰就成了誰的壓寨夫人。自從和「當午」部落展開婚姻聯盟后,搶婚的問題基本上就不再發生了。因為有一個部落的女人正等著他們呢。
可是,現在的問題是爭搶同一個女人。
沒有了立功行賞的制度,手下人只會任意胡來。
月出到月圓屬於你,月圓到月虧屬於他,替天行道,觀月行房。
「兄弟並淫」的方法雖然好,可是那是對於遵守遊戲規則的人而言的。對於那些一旦喜歡上了就不肯撒手的人來說,輪流作莊的「兄弟並淫」制度則是他們不願意接受的。男人們全是這樣,哪怕是親兄弟之間也不能容忍。這半個月是你興高采烈之時,正是那半個月他孤苦伶仃之日。輪流作莊的「兄弟並淫」制度,對於「鏟禾」部落來說,短期效果自然是好的,可是時間一長,就有了日久生情或者是認準了已經懷了誰的孩子不再想見其他人的情況出現,再沒有更好的方法加以解決的話,可能會引發部落內部的決鬥或者紛爭。
「怎麼辦?怎麼辦?」
「鏟禾」老祖叔急得團團轉,他已經隱隱地覺察出了潛在的危險。
於是,他喊來了瞎子史官「桑蜮」,讓他出主意。
這個「兄弟並淫」制度的始作佣者,現在也是一籌莫展的。對「桑蜮」來說,白天和黑夜是一樣的,這半個月行房和那半個月輪空也是沒有區別的。可是他不能理解長著健康眼睛的人居然會這麼熱衷於對色彩和肉慾的追求,就像他對可視世界的追求一樣,哪怕這個世界全是黑白兩色的,他也有看上哪怕只是千萬分之一秒的衝動和企求。
外出去搶吧?
「荊人」部落現在成了「鋤禾」老祖的天下,周圍大小的母系部落也開始出現了加盟的趨勢。
今非昔比,談何容易?
想來想去,還是沒有更好的對策,「鏟禾」老祖叔卻已經在不知不覺之間昏昏睡去了。
對於母系的「當午」部落來說則無所謂,孩子只要是自己生下來的那就一定成了自己的孩子。沒有人關心孩子的爸爸是誰。可是對於父系的「鏟禾」部落來說則就大不一樣了。對女人和孩子的直接佔有慾望一日高過一日,「兄弟並淫」的危害也日益突出。
「啥叫『兄弟並淫』?我怎麼聽得似懂非懂的?」
你奶奶插話問。
「就是一妻多夫呀。」
你爺爺解釋說。
「哦,前些年老家裡有弟兄多、娶不上媳婦的,聽說是後來合夥買了一個姑娘,這也算是『兄弟並淫』了吧?」
你媽媽也說話了,似乎是在指責你奶奶的誤解。
「媽,你說那些事都什麼年代的了?童童寫得是幾千前的事,和今天不是一回事。」
你爸爸也不甘落後地搶著回答說:
「今天的情況是當奴才的本來是想找個女人作老婆的,可是主人卻給他送來了一個慰安婦。整個一個日本太君的幹活!」
這次終於輪到你發表看法了。
「好了,安靜吧,我接著念了。」
「大王!大王!醒醒!快!出事了!」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耳邊傳來了「祝鳩」急促的叫喊聲。
「怎麼了?慌張什麼?」
「鏟禾」老祖叔被叫醒了。
「不好了!不好了!『陀移』殺了『英招』,連夜帶著『嬰如』姑娘跑了。」
「什麼?跑到哪裡去了,還不快給我追回來!」
「追不回來了。『陀移』說要投奔『鋤禾』去了!」
「啊!竟有這等事?我怎麼沒看出來『陀移』那小子居然會反了呢?我那麼器重他他怎麼說走就走了呢?我昨夜就該馬上殺了那狗東西才對呀!跑到哪裡不行,非要跑到我最恨的死敵『鋤禾』那裡!哼!又是『鋤禾』這狗娘養的在作祟!『英招』,你慢走,大王我要為你報仇!『祝鳩』,你把『英招』的眼睛挖出來,就代我賞給『冉遺』和『狙如』吧,最近這倆小子替我看守著一南一北兩處要塞,作戰很勇敢。現在再讓『英招』的靈魂附在他們身上,就更好了。」
每一個有著領袖慾望和已經擁有領袖地位的主人,都希望自己手下起碼能擁有一個或者一批忠誠而可靠、兇狠而得力的奴才。希望奴才是招之即來,揮之即去,來之能戰,去之能藏。一旦自己手下能有這樣的一個或者一批奴才,主人就可以沉穩而從容地面對著來自致命的死敵那各種各樣的威脅,自豪地沉醉在「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的勝算快感當中了。
然而,讓主人萬萬想不到的是:
奴才對主人的忠誠程度,卻是建立在主人對奴才那千奇百怪而又貪得無厭慾望的滿足程度之上的。無論是對主人多麼忠誠的奴才,也無論是主人已經多少次地滿足了奴才的過分的或正常的慾望索求,一旦有一次主人不能滿足奴才的要求,奴才就會毫不猶豫地輕則對主人懷恨在心離主而去,重則不是姦淫主妻就是弒主泄憤。
——就像是馬戲團里的馴獸師,動物們在台上表演成功了,你就馬上獎勵給它食物。動物們表演不成功,你就立刻處罰給它鞭打。這是訓練成功之後的做法。而在台下調教訓練動物之時,何時獎勵,何時處罰,這卻是個考驗主人智力和能力的大問題。
「鏟禾」老祖叔就是不明白這一道理!
聰明一時,糊塗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