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種道德的較量

2024年美國大選好像是再現了《飄》Gone with the Wind中的情節。黑人奴隸代表一種道德，可以稱之為：別有仙境非人間。喬治·阿什利·威爾克斯 George Ashley Wilkes（艾希禮），代表的是前資本主義的道德，可以稱之為意識形態道德，宗教道德，或者儒家的道德。一句話，吃安穩的飯，做規矩事。可以稱之為舊道德。瑞德·巴特勒（白瑞德） Rhett Butler，代表了一種新的道德觀念；資本主義道德。可以稱之為新道德。主要的著作是亞當斯密的《道德情操論》。

從環境上講，舊道德更吸引人，但是，它不適應高速發展的社會。並且，舊道德的維護，需要有一定的地位和財產。對社會來說是一種消耗。新道德則相反，直覺上俗不可耐，但是門檻很低，有利於創造財富。

《飄》中描寫的第一種道德就是蠻荒時代的想法。自然條件豐盈的地區（如非洲），各種動植物資源隨處可了，只要獲取就可以生存，人人靠天吃飯，他們不想發達，只想得過且過。用第歐根尼的話說是：走開，不要擋住我的陽光。不同的是，當別人給他們救濟的時候，他們不像第歐根尼那樣的推辭。資本主義是從自私出發，思考在時間和空間上面擴大自己的活動範圍。但是，遇到這種只知道自私，不考慮其他的人，卻束手無策。正如米塞斯說的：「在市場工資制度下，個人沒有選擇永久失業的自由。但是，也不存在其他可以想像的社會制度，能夠容忍一個人享有無限休閑的權利。」白人認為，把黑人帶到美洲勞動，是讓他們獲得比在非洲更好的文明和生活條件是雙贏。有人拿美國黑人奴隸與同時期的中國臣民做對比，發現，前者的生活水平遠高於後者。這說明，當年黑人被賣到美國做奴隸，生活水平實際上是提高了的，而失去的是自由。但是，拿食物與自由比較的時候，自由什麼都不是。這就好像，直到今天，人們普遍能夠吃飽飯了，卻還有那麼多的舔狗出賣人格。最原始的道德就像方清平相聲中的猿人：「夏天，穿的又涼快又性感，又省錢又環保。甭不好意思，大家都裸奔，誰也甭笑話誰。喜歡上哪個女猿人了，給她塊烤排骨，就跟你回山洞，那是真正的裸婚吶。」在封建主義者眼中，這些人就是懶惰，野蠻，不思進取。需要白人的干預才能進入文明，但事情沒有那麼簡單。語言、心態、習慣和環境，使得同時存在的文明與野蠻之間，雞犬之聲相聞，老死不相往來。泰戈爾說：「被文明徵服是一種幸福，被野蠻征服是一種災難。」試想，像泰戈爾這樣的印度貴族才能承受被文明徵服的幸福。那麼，些每天為生活奔波從來沒有思考過人生的人，敵視別人對自己做任何事情的人也很正常。就像人們救助落入陷阱的野生動物那樣，動手前，先要控制它們的各種攻擊能力。並且，人比野獸更難相處，因為，吃飽飯後，就要求自尊心。一旦有人拿無條件的自由做誘餌，立刻就能變成暴民。

第二種道德，來自苦寒之地的想法。沒有豐沃的環境，必須在有限的資源內進行爭奪，才有活下去的希望。於是，他們組織起來，先在內部制定等級和秩序，以便團結在一起，對外劫掠，也可以說是發動戰爭。為了克服各種困難而發明了許多簡易的工具和武器。最後建立了封建主義等級的道德。這個制度要從家庭做起。男人先要擺平自己的老婆，把女人變成賢妻良母，她們的任務就是生育後代和相夫教子。這便是女主角郝思嘉Katie Scarlett O'Hara在不知不覺中，被灌輸的傳統道德。她所崇拜的偶像艾希禮，就是這種，所謂中規中矩，自律、努力的人。這是封建主義的道德。所以，她的父親在開頭就說，她不適合艾希禮。因為她的內心，渴望浪漫和自由。而對方呢？用白瑞德對艾希禮的評價來說：「他是個上等人，只不過被他所不能適應的這個世界矇騙了，可是他還按照過去那個世界的規律在白費力平地掙扎呢。」

第三種道德，吃盡苦頭，獨當一面。在郝思嘉眼中，雖然：「競爭的一切規律都已經改變，誠實的勞動不會再賺到公正的報酬了」但是她依然把一個家庭組織起來，從地里獲得生活資料，在市集上出售。努力完成女人無法勝任的，男人的工作。這種道德是從亞當斯密開始直到哈耶克的一系列經濟學理論。這個理論的基礎就是多勞多得，不勞者不得食。可以歸納為資本主義道德。它的基本思路就是讓更多的人融入社會勞動，以獲得更多的財富。當物質豐富以後，每個人的境界都會跟著提高。與前一種道德不同的是，它不把上學當作改造自己思想和改變命運的必由之路，而把賺錢的過程看作是：苦其筋骨、勞其心智的成人禮。因此，總是主張減少福利，減稅。我認為，目前，這種政策的缺點是沒能把升、養子女的付出給與應有的回報。因此導致生育率降低，不得不引進移民。

郝思嘉的問題在於，她看不上黑人那種原生的道德。與此同時，她又不理解白瑞德所代表的資本主義道德。這就是她不幸的根源。直到她自己成為了資本家之後的很多年，依然不理解白瑞德的想法。而當她和白瑞德，已經相互理解后，兩人依然不合適，兩個事業型的人，誰來操持家務？

資本主義道德在白瑞德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不在乎誰勝誰敗，誰對誰錯。別人在戰場上拼死拼活，他卻倒賣軍火，從中漁利。等到戰爭結束后，他獲得巨額財富，想幹什麼都可以。如果人人都像他一樣，貪生怕死，不把民族，國家，正義，邪惡當一回事，那麼，所有的戰爭都不會爆發。他喜歡敢於擔當，敢表達愛情，又勤奮上進的郝思嘉，希望自己的資本主義道德觀念受到她的青睞。但是他不明白，改變一個人有多難。

《飄》中描寫的很多地方，與今天十分相似。所不同的是，兩黨的主張正好顛倒過來。當年的民主黨主張實幹，多勞多得，分配上不要求平等。而共和黨因為主導了工業革命的方向，得錢容易，因而就像當今很多富裕的藍州，堅持著分配的平等。當年的民主黨把共和黨的那種變革稱為：劫富濟貧。當年的共和黨，也像如今的民主黨一樣利用法律和政策壓制對手。因此。一八六五年在稅收冊上有兩千美元以上稅額的人，就不能投票選舉。因此，富裕的家庭都被排除在選舉之外。還有凡在戰時擔任過聯盟軍上校以上軍官的人都不能投票。同時，凡是在聯盟政府下面擔任過公職的人也不能投票，這樣一來，從公證人到法官都被排除了。北方佬就是讓每個在戰前稍有身分的人都一律不能投票。聰明能幹的人不能，上流社會的人不能，有錢的人也不能。出現《飄》這樣的作品，也算為當時民主黨所受到的不公平待遇鳴冤。今天的民主黨，雖然也想幹當年共和黨干過的事情，但是，沒有類似工業革命的發展趨勢，供他們追求。不得不用環保、性別、墮胎、種族等議題充數。

艾希禮就好像當今的學院派人士，文質彬彬，舉止文雅，工作完了，專心家庭，卻十分無用。這就像當今社會中，為什麼諾獎獲得者，經濟學家以及吃財政飯的人，都支持民主黨，而學歷不高的實幹家，一般支持共和黨。

白瑞德是從渣男起家的混混，狂妄不羈，但是，通過自己的觀察和分析，打出一片天地，看似無用，但能解決問題。從美國對於烏克蘭、台灣、南韓的援助態度上能看出兩種不同的做法。民主黨認為，美國應該像二戰之後那樣，無條件地援助盟國方顯大國風範，類似中國古代納貢體現的翻版。共和黨認為，這是絕對不能成功的。因為憑一國的力量不可能做完全世界的事情，賺完全世界的錢。資本主義能夠發揚光大，正是因為堅持了等價交換原則。出於這兩種不同的目的，鄭和下西洋的艦隊，從數量，體量，資金都遠超哥倫布的艦隊，但是後來的結果卻截然不同。因此，共和黨提出用貸款而非贈款援助烏克蘭。

川普在上一個任期內就要求各盟國增加軍費開支，為此不惜與他們鬧翻。真實的目的就是讓這些國家最大限度地介入防務。介入得越深，就越難抽身。在經濟學上，這叫沉沒成本，也可以說是一種投名狀。每次撥款，就要通過全民大討論，只有抵抗意志堅強的國家，才會通過。如果你台灣本國人民都不在乎被侵略，那麼，美國也是愛莫能助。這其實就是羅素的理論：「免費幫助別人，就是在慢慢的培養仇人，等價交換，才是社會交際的長久之道。」親兄弟還要明算賬。美國在歷史上有過多次教訓，很多國家，接受完援助，轉身就罵美國。因為，當他們的度過難關后，就想起了自尊心，甚至是虛榮心。中國人把這個叫做鴞鳥生翼。不能把這個簡單地歸結為恩將仇報，而是環境使然。人類天生具有得隴望蜀的心理，因此，它也最容易號召起一群烏合之眾。只有讓他們知道後果，他們才能恢復理智。孔子說：「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他說得太絕對了，其實，無論是誰，都需要一段磨練才能理解人生。而贈款實際上是取消了這個磨練的過程。

按照資本主義思維，戰爭就是一種風險投資。失敗的一方要進行全額賠償。烏克蘭打勝了，俄羅斯賠償；他們有石油。台灣也是一樣。美國無須大國風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