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東周找飯轍（15）被誤解的實用主義

相比而言，商朝類似於現實主義，注重實際，小政府，任人唯賢，為了貿易而注重信用。這些特點，從周朝給紂王羅織的罪名就能看出。其中的兩條分別是「不重用親戚」和「任用逃犯做官」；用現代人的觀點看，這不該成為罪名。任人唯親是一種理想主義，以為親一定幫親，其實，政治上兄弟相殘，往往甚於路人。此外，商朝的政治中心不斷的遷徙，也說明，它是小政府。沒有性別歧視；武丁時代，任用老婆當軍事統帥（不需要信任成本）軍國大事在枕頭上就解決了。周朝的治國理論建立在天的基礎上，一切由天來決定，天把什麼都安排好了。天根據正義與否進行獎懲。這種理論最大的缺陷就是，每每要說明天是怎樣運作的，因此，我們看到儒家學者，動不動就用各種方式描繪天的變化，以證明自己的理論，所謂天人合一，革命這兩個字也是指改變天命。反正只要政權在手，總能『自圓其說』。理想主義希望找到永恆的真理，找不到就玩辯證法。實用主義則是走著瞧。

古代的歐洲也曾相信一切是上帝的安排，但黑死病流行后，大量的神父染病死亡，才動搖了「瘟疫是上帝對罪人懲罰」的這一信念。正是由於承認現實，才改正了錯誤。遺憾的是，儒家代表的理想主義，總用『春秋筆法』篡改歷史，經過兩千年的探索，粉飾歷史的手段爐火純青。他們訓練的學者，說起話來鏗鏘有力，罔顧事實，為了說話而說話，毫無意義。如果是商朝用龜裂來占卜的話，經過幾次失敗后，謊言就能被揭穿，但是，遇到了儒家這種篡改歷史，編八卦的方法，不等你揭穿他的謊言，他已經把你忽悠暈了。一個騙局能騙幾千年。

一反商朝人功利、血腥、殘暴、誇富的做法，周公注重節制慾望、勤勉拘謹，溫良恭儉讓。因為，周禮要管的事情多，新設的職位就多，還出現了宦官和女官，龐大的政府，如不節省開支就難以為繼。即便如此，也無法避免日後的經濟衰落。如果說，商朝代表的功利主義是以快刀斬亂麻的方法解決各種問題，那麼周朝的禮樂文化則是以溫水煮青蛙的方式拖延矛盾的爆發。政治是在不斷地變化，人類若想避免暴力革命，只能相互協商，才能解決問題。歐美國家找到了一種以人民為仲裁的輪替方法，和平過度。而中國一直用『天』來仲裁，聖旨第一句先要冠以『奉天承運皇帝』，其實是壓制民意，直到爆發革命，再由新的政權『承運』。

用兩種主義交替的觀點看待歷史，我們也可以反推上去，夏朝以前應該是一個現實主義的社會，叢林法則，而夏朝是理想主義剛剛形成的時代，講義氣，交朋友，聯盟壯大，但不懂經濟，考慮當時人的壽命也能知道，這種義氣的結盟，極其脆弱，義氣很能讓人興奮，但若沒有利益維繫，不會長久，世界上各民族剛剛出現權力機構的時代，都曾有過類似的經歷。商朝則回歸現實主義，以利益作為人與人之間聯繫的紐帶，注重經濟。史載，商朝的祖先相土發明了馬車，方便了商品交換。而王亥在位時，商族經濟達到新的高峰。因此收買周圍部族。商湯、伊尹鼓勵薄地無事可做的婦女，織出各種華美的彩色絲綢（這可以看作是開發人力資源）。一匹織物能夠從夏桀那裡換來百鍾糧食。由此操縱了夏朝的糧食市場。最後，商湯僅用七十里的『薄』地，就兼并了桀的天下。這說明，商朝是用經濟手段推翻夏朝。另外，平牟曾經看到過，商代的許多青銅器上，帶有一種特殊的圖案：老虎口下有一個人。比如虎食人卣，虎食人鉞，虎食人鼎等等。從這些命名中可以看出，二十一世紀初的學界認為這個圖案代表老虎吃人。在東周生活了一段時間的平牟卻不同意這種觀點。他認為，這種觀點來自儒家對商朝的污名化，以為商朝每個毛孔都滴著血和骯髒的東西。事實應該是：老虎代表軍隊和恐怖勢力，即所謂的兇器，而人形代表思想。整個圖案代表的是，人可以通過思想與利誘，使得張開口的老虎，不吃人。就好像馬戲團的老虎吃飽了不會傷人，還聽人指揮一樣；有錢能使鬼推磨。後來的《孫子兵法•九地篇》可能就是受到這個思想的啟發，提出：「是故始如處女，敵人開戶；后如脫兔，敵不及拒。」也就是說，把柔弱的處女放在危險的境地，敵人接近的時候，打他一個措手不及。天方夜譚中『漁夫的故事』，也說的是人一定能用智慧以弱勝強戰勝魔鬼。此外，還有些案圖案是兩隻張開口的老虎，中間一個人。這代表人可以使兩個敵對勢力相互廝打，自己坐山觀虎鬥，表達了人性戰勝狼性的思想，無論在戰場還是商場都適用；教唆周族人替他們抓捕姜族俘虜就是一個實例。因此，商朝人到處宣揚，到處刻畫類似圖案。這也表明，他們認為，槍杆子雖然能夠奪取政權，但經濟力量和人類的尊嚴，專門降伏槍杆子，把利益用到好處，就能避免戰爭，化干戈為玉帛。進一步解釋，就是意識形態一文不值，人們關心的還是利益。這也符合資本主義對道德的認識；如果行善總有好報，那麼，行善的人就越來越多。如果作惡成本越來越高，那麼，作惡的人就會越來越少。一切都是經濟核算，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在歐洲，古希臘的雅典，商業發達，信仰多神教，接近現實主義，每位神祇代表人類性格中的某一側面。而斯巴達則是優生學的鼻祖，屬於理想主義。古羅馬也是開始時，信仰多神教。但到了被基督教統治之後，就出現了理想主義。所幸的是，在宗教的寬容下，出現了文藝復興。所謂的人文主義，就是現實主義。在大同社會中，兩種主義各有千秋。當雙方都學會了相互妥協，取長補短后，文明就得以發揚光大。但在小康社會，理想主義希望統治者寬容，仁愛，現實主義則希望統治者設計制度和法律，制裁惡人。雙方都不肯妥協，往往兩敗俱傷。中國的內法外儒，其實是打仗理想主義的旗號，干著現實主義的事情，是全人類獨裁統治的最佳典範，也是使一個國家迅速衰敗最簡單的方法。歷史上，兩個理想主義掐起來必定你死我活，因為，兩者都不按照現實說話；就好像前文說的，商朝用烤裂的龜背做意識形態，而周朝用六十四卦做意識形態。這兩種意識形態要是發生了爭吵，都玩辯證法，誰也休想說服對方。如果理想主義與現實主義對決，則理想主義者看不到對方的經濟和技術實力，而現實主義者忽視了理想主義者動員集體的能力。但要是兩個現實主義者發生矛盾，最後一定是用利益來擺平。正是由於這個緣故，現代法律是建立在實用主義基礎之上的。只有這樣，才有可能獲得和平；現代文明的底線就是，在財富和土地的流轉中，凡由暴力搶劫或戰爭來實現的就屬非法，而自願交換，且不流血的，就是合法的。政治是妥協的藝術，這個概念來自實用主義。

周禮代表的理想主義，在當年的確有取代法律而約束君王的作用。比如，楚文王熊貲剛繼承王位時，有人獻給他名犬和良弓。文王喜不自勝，立即帶上這兩件寶貝到雲夢澤畔圍獵。三個月後，回京途中，遇到一名丹陽美女，文王就把她帶回宮內，二人日夜尋歡作樂，一整年不朝見文武大臣，把國家政事完全拋到了腦後。

熊貲剛出生時，其父楚武王就挑選葆申作他的保育官，即大葆官。武王臨終前，又請葆申繼續照管、教導兒子。因此，楚文王一直對葆申很尊敬。

這一天，葆申闖進宮內，曆數文王玩物喪志，貪戀美色，應當受笞責！楚文王求饒。大葆官不依，文王只好接受懲罰。葆申打得很輕，文王說，要打就該下狠手，這樣我記不住。於是，葆申真的打起來。打過之後葆申說，自己冒犯了君主，這是死罪，轉身出去自殺。被楚文王命人攔了下來。此後，楚文王遠離圍獵和美女。勵精圖治，楚國很快就強大起來，兼并了周圍三十九個小國家，成了雄踞南方的一大強國。

這就是周禮的作用。它要求君、臣雙方都懂得承認錯誤，懂得謙讓，雖然都不受法律約束。可以說，在不理解現代法制的古代，帝王的合法性來自他們願意承擔責任，知錯就改。另外，由楚國兼并小國的事實也能看出，理想主義的生財之道是依靠掠奪，侵佔他國，或者是壓迫百姓出錢，出力，比如治水，興兵等。相比之下，實用主義者的生財之道是讓百姓自由發展商品經濟，從中收稅；即使有市政工程，用錢也要核算。鼓勵各行各業，多元化。不要覬覦別人的土地和財產。理想主義者依靠『外財』生存，實用主義則鼓勵百姓開發『內財』。平牟的改革是希望回歸大同社會，善用兩個主義。這樣就不會有戰爭的風險。他想要的，不過就是有一碗安心的飯吃。 

此刻，幾位貴族又坐不住了，「你敢誹謗周禮。」

平牟，「各位知道，為什麼我們的社會變得越來越殘酷，經濟越來越凋敝嗎？這就是由僵硬地執行『周禮』造成。要想回到大同社會，就必須改變現在的制度。」

貴族席，「幾百年都延續下來了，也沒出什麼大事，為什麼要改？」

平牟，「作為貴族，你們感覺歲月靜好，可是，你問一問百姓們，他們的日子還過的下去嗎。別以為這與你們貴族無關，百姓過的不好，遲早會讓你們嘗到惡果。還記得國人暴動嗎？」

貴族席，「你說說看，是什麼原因讓我國百姓過的還不如遠古大同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