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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郎。《拾舊沙河夢》026。弄蛇養蠶

作者：巴郎於 2022-10-14 16:08 發表於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作者分類:巴郎|通用分類:前塵往事

巴郎。《拾舊沙河夢》026。弄蛇養蠶

巴郎長篇自傳《巴郎舊事》第一部：《拾舊沙河夢》

***** 夢牽少年時，拾荒百萬字 *****

掬捧沙河那一泓流水，仔細清洗這兩眼昏麻。

常憶起曾經少年英姿，轉瞬間已過六十花甲。

世事如枰棋難料變化，人生似爐鐵反覆錘打。

夕照驛道孑然歸去客，回首來路依稀是舊家。

巴郎記於20191205 - 20201218

二六。弄蛇養蠶

百貨公司物質回收部有一項目，即在每年春夏之交時收蛇取膽，歷時月余。

從古至今，依傳統中醫理論，蛇膽內含有多種活血行氣鎮驚安神的物質，是一味重要的輔葯。將新鮮蛇膽收來，越毒的蛇的蛇膽療效越好越名貴，焙乾研細，可佐配不同中藥，用來泡製藥酒或炮製丸散膏丹，起到清涼解毒活血化瘀明目健齒醒腦固腎的功效。

回收部貼出收購告示，定好標準，好象是要1米以上長度的蛇，種類不限。四里八鄉的葯農樵夫及專門捕蛇人等將蛇送來，按長度付費，例如1米長付1毛錢，1.5米長付1毛5分錢等。蛇的種類不同，收費也有些許差異，如蝮蛇三步倒金環銀環蛇響尾蛇等毒蛇，價格上要優於菜花蛇烏梢蛇等無毒蛇。

收來蛇按類別關在特製的鐵絲籠子內，餓上1個多星期，據說餓了后蛇膽會變大。到了時間，宰蛇人用叉桿叉出蛇來，懸吊在木柱鐵釘上，往蛇身上潑上一把冷水，手執6寸小匕首，鋒尖沿著蛇腹插入，從上向下「嗞啦」一劃剖開，撥開肚腸，尋著蛇膽，小心切下，置於酒罐中，就完成了主要任務。

蛇膽是名貴中藥，統購統銷物質，散戸無權買賣，只能由百貨公司提供。中藥房的收購價不錯，1枚最低價5毛，越毒的蛇的蛇膽越貴。在下川東一帶，氣候溫和濕潤，瘴氣很重，所以在藥酒中或丸散膏丹里都有攙入蛇膽粉，以避瘴癘。

取出蛇膽后，宰蛇人在蛇頸部環繞一刀，捏住斷口皮膚，使勁往下一拉，可以將整張蛇皮完整拉下來。蛇皮用途廣泛，可以象蛇蛻一樣入葯，也可製作手包皮鞋，還可做樂器二胡的蒙皮等。

宰殺了的蛇，去掉頭尾內臟，就是蛇肉了。蛇肉可以售賣，但更多是在公司內部職工中分掉了，因為那時肉食緊張憑票限供，蛇雖骨頭多但好歹還有肉，好象也不要錢，不要白不要。我媽媽時而能分到一兩條，我不太喜歡響尾蛇菜花蛇，象泥鰍黃鱔般，太小。最好是烏梢蛇，近2米長兒臂粗，一條就有好幾斤。

拿回家來，我媽媽是不吃的，貢獻出來，全院子都鬨動了，大人小孩都出動參與。吃蛇是有若干禁忌的。據說蛇肉不能蓋著煮，也不能在室內烹調，以防房頂塵灰掉進鍋里誘發毒性，男孩也不宜吃蛇卵，以免長個歪雞雞兒等。寧信其有，所以，在院壩里生個煤爐，把蛇肉砍成多段，放入大瓦罐內，加上多多的蔥姜蒜花椒辣椒料酒香醋等調料，加上一罐寬寬的水，用柴火燒煮。

燒煮2 - 3個小時，待得香味四起，蛇肉燉爛舀起，院里人等，每人1小碗，吃個鮮。也有其它家庭，貢獻一兩個菜，如排骨扣碗鹵豆腐乾水煮嫩胡豆炒花生米等，大家嘗嘗，一快朵穎，稱為「打平伙」。這時候，幾個大人，就著蛇肉酌上杯酒，細品慢咽。湯里可放點粉條麵條或蔬菜，算是餘興。吃完后意猶未盡，不知下次又是何時？

不記得是哪個街坊，給我弟弟送了10餘條桑蠶，當作玩物。弟弟太小，我當仁不讓地接管下來餵養。看著蠶兒的成長變化，心裡多是喜悅的，唯一憂慮的是到何處採桑喂蠶，這是每天放學后，面臨的極為具體的問題。搬至財院后，發現院壩后坡上，有幾顆大桑樹，一下就解決了蠶兒食物緊張不足的問題，放下心來。

看著我家的蠶兒，全院的小孩都好奇羨慕，象跟屁蟲一樣跟著看著。好在蠶期較短，約兩個月就結繭了。看完了全過程，全院的小孩信心爆棚，手癢難耐，紛紛纏住父母要養蠶。後來從絲廠找來幾板蠶卵，每家分了一些，大家同時開始養蠶。

沒有經驗，孩子們只好自己琢磨，在一起討論，幾家的保姆也充當起顧問，給予建議。蠶卵剛出來時，只有肉眼可見的一個黑點，幾百個小黑點，放在一片嫩桑葉上，裝進文具盒內，放進書包，帶到學校去，課餘時小心翼翼地拿出來，在同學之間顯誇。

這個時侯是最清閑最舒心最享受最自我陶醉的時間段，可惜好景不長。1個星期後，這些小黑點變成厘米長的灰蟲，食慾也增進了，每頓要吃幾片桑葉了，文具盒也被鞋盒所替代。逐漸地，蠶兒由灰變白，肉眼可見的長大，直到5 - 6寸長拇指般粗細，露出其醜陋嘴臉。吃起桑葉來，風捲殘雲，發出「沙沙沙」聲響，而且白天夜晚，一刻不斷。才放的桑葉，一霎那吃得葉盡，只剩下咬不碎的莖幹。這時，心裡早就怠惰，不想養蠶了，可是又不能拋棄這些生命啊，只得欲罷不能，咬著牙幫子繼續了。

這次我養了百餘條蠶，攤在兩張1米直徑的篾箕內，平放在床上，罩上蚊帳，以防蚊虰蟲咬老鼠偷，我自己則打鋪睡在地上。我的境況，比起王家兄弟的悲慘，卻是好了許多。王家的悲慘，簡直可用非人來形容。因為開始時，愛平兄弟們心大，養了整整一板蠶卵。前一個月還不覺得，待到后一個月，蠶兒都長大了，才發覺問題很是嚴重。

一板卵，怕不是有上千條，要佔用很大地方。他們請教了專家，將家裡飯廳桌子折去，傢俱靠牆擺放，騰出空間，擺上兩隻人高的蠶架櫃，柜上有20-30厘米高的隔架，重疊著可放10張篾箕。有了20隻篾箕，也勉強夠了，保姆婆婆也能夠幫著照料，把篾箕拉出來，清理蠶糞加放新鮮桑葉。只是王家飯桌條椅收了，全家只能或蹲坐或站著吃飯了。

解決了蠶兒住的問題，蠶兒吃的問題顯得更是嚴峻。院里的幾株桑樹的桑葉早已摘完，光禿禿地立在那裡，傳遞著無可奈何的信息。所以，放學回家后，孩子們馬上得挎著筐籃包袋，浩浩蕩蕩地，去魚場外河灘，去磨刀樑上，去鎮委後山，凡是能找到桑樹的地方，無一例外地都留下了我們的足印。晴天還好說，若遇下雨，撲趴連天地，一身泥一身水，還頑強地為蠶兒覓食，真是悲從心來。

這種情境，看得大人們都不忍心，感到辛酸了。本來是個玩事，現在倒變得象工業化生產似的，不光是耽心孩子們太苦累，也擔心吹風淋雨鬧出感冒等毛病來。同時，水濕的桑葉，不擦乾就喂，蠶兒吃了，也會拉稀，生病死亡。所以，大人們聚集在一起，開會商議，由王局長拍板，決定按養蠶數量，集資向蠶農購買桑葉。這個決定無疑是非常英明正確偉大的，得到全院老少的衷心擁戴，也幫助孩子們渡過了最後兩周的鬼門關。

待到蠶兒都上架結繭后，王局長幾位家長大人，將蠶繭收集起來，裝了幾大袋，專程送到了絲廠了事。完了后，各家把房間徹底清掃乾淨，將蠶架蠶櫃篾箕繭山都劈了燒火。再也沒人提及養蠶一事了。

巴郎記於20200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