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可親

環環扣(7-9)

作者:思念青荷  於 2016-4-9 00:55 發表於 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作者分類:中篇小說|通用分類:原創文學|已有3評論

(七)

那次聯歡會後,依芳的生活基本沒有變化,除了每周她都會收到鮮花,黃色的玫瑰,白色的滿天星點點襯托著,金色的玻璃紙環抱著。看得依芳心旌蕩漾,浮想翩翩。依芳的追求者幾乎全是窮學生,這麼大的手筆,又這麼有浪漫情懷,真是難為了情竇初開的依芳,她很想知道是誰,問了好些次,花店說是姓賀的先生,別的他們也是一無所知。到後來,賀景深飄然而至,依芳就理所應當地認為是他送的花了,殊不知,此賀先生並非彼賀先生,只不過是冠個同樣的姓而已。

阿標就是因為姓賀,他才得以從農村出來,做到本家賀老爺子的司機,那時的司機不僅是門技術活,而是深得信任的技術活,阿標覺得他是幸運的,也死心塌地地干著這份活,賀家的事情雖然不會有人專門去和他彙報,但是也絕對不會刻意隱瞞他,他彷彿一個存儲器,只進不出,他的日子對賀家上下來說幾乎透明,吃喝拉撒全在賀家。唯一賀老爺子他們不知道的事情應該就是他給依芳送花了。

初見依芳,阿標是驚艷得眩暈了,世上竟有如此尤物,他對依芳的愛毋庸置疑,同時他也自卑,覺得自己配不上,城裡美麗的大學生啊,大字認不了幾個的粗人可以嗎?他送花,不留任何信息,想述說那濃濃的愛又沒有自信。

鮮花送了一段時間后,阿標偷偷地去看過依芳,生活中的一顰一笑更加牽扯他的情長,他也看到了依芳收花時羞澀又喜悅的表情,這表情讓他微微弱火的希望燒得蓬勃壯烈,他決定去請求賀老爺子,若是由賀老爺子出面提親,這樁婚姻應該沒有那麼不平衡,成功的可能性也更大。他甚至都想好了,若是賀老爺子成全,今生來世都做賀家的追隨。

什麼叫陰錯陽差?什麼叫世事弄人?阿標全都深有體會,當他鼓起勇氣打算對賀老爺子述說心事時,卻看到了老爺子和太太正為景深和阿紅的事情傷痛煩惱。老爺子再次提出要把依芳配給景深,老太太萬般不情願,卻也覺得身世複雜但也算身家清白讀大學漂亮的依芳怎麼都強過做下人的阿紅,老太太的勉為其難地點頭下,老爺子心花怒放並付諸行動,阿標的美夢頃刻間灰飛煙滅,永遠深藏。

那時正逢依芳的老媽爛賭珍欠了一屁股賭債,賀老爺子的提議,正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不過,爛賭珍偶爾還有頭腦清醒地時候,唱過了太多悲歡離合的曲目,她也知要為女兒留份矜持,她盡量裝作平靜地回答:現在都是新社會了,也沒有什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大少有心的話,就去試試,成與不成,就看他們的緣份有多少了。

莫名其妙的景深就這樣給推到了前台,對阿紅母女有多少牽掛景深對依芳就有多少無可奈何,幾乎被軟禁的景深對很多事都是一知半解,對自己的處境倒是一清二楚,深思熟慮后他確認依芳不是敵人應該是盟友,只有和依芳合作成功,他才可以去解救他的女兒,他的阿紅,那隔岸卻割捨不斷的牽掛····

 

(八)

依芳和景深的婚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程度提上了日程,而其中的當事人員除了依芳,都似乎急不可待,賀家急著要明媒正娶去掩蓋他們認為不能見人的醜事,阿珍是有煮熟的鴨子都會飛的恐懼,而景深的迫不及待源於他期望屈服后的福利,他可以和阿紅母女重聚。依芳被這些巨浪打得暈頭轉向,不知所以,唾手可得的幸福太快太真實同樣會讓人膽顫心驚,不知所措的。可以步入賀家,對依芳來說就像去參演一幕唯美劇當主角,,可同時又讓她惴惴不安,她沒有足夠的時間去綵排。

景深第一次來學校找她,走下他的寶馬車,款款地奔向依芳,美得就像電影里的畫面。依芳在同學驚詫羨慕地眼光中,接過景深手中紅玫瑰,她甚至一廂情願地替賀景深設想好了黃玫瑰變紅黃玫瑰是因為時機成熟了,她從來沒有想過那送黃玫瑰的也姓賀的先生阿標正坐在寶馬車司機的位置上心痛情傷。天真的她,以為上帝憐惜她幼時坎坷,賞個她一個錦繡未來,卻不想是自己步步被誘入了深淵,等她醒來已是萬劫不覆。

賀太太沒有見到依芳之前,是很不贊同婚事的,可是景深不爭氣,捅出那麼大的簍子,哪裡會有門當戶對的人家女兒肯嫁,縱然瞞過,事後鬧起來,還不知難堪到什麼程度。賀太太不喜歡依芳的只是因為她的母親而已,她的父親陳老闆,雖然稱不上是和賀老爺子一樣他的戲迷,到底還是有幾分尊重的。家裡人一番勸慰,賀太太心思倒也寬了不少。依芳的母親是爛賭,可也不是生來爛賭的。只是粵劇團倒閉,他們夫妻都沒有了收入,陳老闆又生病,阿珍想著賭桌上可以拿點錢來補貼家用,也算是情有可原。一個除了會唱曲的沒有謀生技能的女人,又能如何?再後來陳老闆病死,阿珍心傷,才會賴在賭桌上不知回歸。有多少女人可以承受中年喪夫之痛後繼續生活還可以做到和以前一模一樣呢?賀太太聽后不免心傷,想當年陳老闆和阿珍一起演《帝女花》時,真是郎才女貌讓人艷羨。阿珍也算命苦,年紀輕輕就守寡。同是女人,體諒起來心總是通的。

到見到依芳本人,也的確如傳言:依芳端莊美麗,知書達理,賀太太一番故意刁難,依芳也只是默默承下。賀太太的心頓時放寬了,依芳看上去就是識大體之人,以後就是阿紅的事東窗事發,依芳表現斷然不會太過份的。更何況依芳是名牌大學生,對沒有太多讀書人的賀家,怎麼說也算是彌補賀景深的天資不足,好歹也可以稱得上是賀家的一塊生招牌了。當賀老爺子再次說這樣話時。賀太太也忍不住點頭稱是,對依芳,雖然沒有滿心的歡喜的接受,憐惜之情是有了幾分的。

賀家是一門心思要辦一個轟動全城的婚禮,賀家長子的婚事大辦是肯定,又是如此光彩照人的新娘自然錦上添花。還有要堵住那悠悠之口,日後萬一依芳知曉景深的往事,想想她在賀家的待遇,也要三思而後行了。

訂親大禮手筆也是非常大,整整一百萬,賀太太想著這一百萬砸出去,可以有個皆大歡喜體體面面的婚禮,衝掉阿紅帶來的晦氣,從此賀家門面生輝,前程似錦。卻不料依芳的母親會擅作主張,亂搞一氣,她的所為是把賀太太氣得半死,生生憋成了內傷!也把依芳的豪門之路堵得更加坎坷……

(九)

人們總喜歡在事後無可挽回時說:一步錯,步步錯,錯得無以復加,錯了,錯了,開頭就大錯特錯了。依芳無從得知她母親內心的真實想法,母親是否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不僅害慘了女兒,也讓自己骨肉天涯相隔?千山萬水之外的夜深人靜時,依芳也想起母親的溫柔,父親在世一家子開心吃飯的溫馨情形。她試過很多次撥通母親的電話,經常是沒有人接聽的,偶爾通了,依芳反不知說什麼合適,那時也沒有電話顯示什麼的,阿珍拿著沒聲音的聽筒,不耐煩的喂著,卻從不想這有可能是女兒依芳的電話,總以為是追債的而驚恐起來:我說了拿到錢就會還的,你打電話也是沒有用的,我現在沒錢,沒錢……依芳無語地掛了電話,死性不改,賭才是她的女兒和親人,依芳和雄仔不過是她的取款機而已。

上次回國,姨媽一再勸依芳:你都十幾年未見你媽了,難道你想這一世就不再見了嗎?你媽自從上次中風之後,都不再出去賭了,只是和街坊玩點小麻將而已。依芳笑笑,沒有接茬,換湯不換藥而已,有區別嗎?到後來覺得這可能是自己最後一次回國了,她還是沒忍住去看望了阿珍,繞道去找了很久,買到了母親喜歡的那家小涼茶店的龜苓膏。只不過阿珍並不知曉,她那時在樹蔭下麻將桌上忙著和鄰居奮戰呢,嘴裡叼著煙,罵罵咧咧地說著什麼。依芳看著,陌生的豈止是母親衰敗的容顏,那粗俗婦人的一舉一動,與自己有過相關似乎都是傷害。她的心跌倒了谷底,母女情分不過是她的自作多情,一廂情願。寫下誰言寸草心報得三寸暉詞句的人不會有依芳的經歷,更懂不了她的心思。她把龜苓膏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陽傘往下拉了拉,頓了頓還是轉頭離去。沒有聽見牌桌上人們的議論:阿珍,你看那個人是不是你女兒依芳?身形好像啊!

——我可不做這夢了,那個死女包,這麼多年,連個電話都沒有,還會來看我?爛賭珍頭都不抬。

——也別這樣說依芳了,我們看著她長大的,是個好女仔!

——要不是她,你今天還可以吃香的,喝辣的?

——依芳不打電話給你,你也是可以打電話給她的!你們始終是母女呀!大家七嘴八舌。

——我才不去討人嫌了,她做她的少奶奶,我呀,有麻將玩就可以了……爛賭珍吐掉了煙頭,順手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依芳疾步而去,帶著撕扯著的心,錯了,錯了,開始就知道,為什麼自己還是不願接受和相信,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幻想,讓自己受傷。那不堪回首的往事,又歷歷在目涌了上來。

賀家的禮金和禮品是在 賀太太找了幾個高人和風水先生確定的良辰吉日送過來的,禮餅盒,生果吉子藍,椰子,龍鳳燭,對聯,茶葉芝麻,百年好合三牲利市封,雙喜貼盒等挑的都是上等之才,琳琅滿目,應有盡有,唯恐錯漏,賀太太的一片心思也給盡了陳家面子。依芳的老媽阿珍眼花繚亂,直奔主題,翻到雙喜燙金大禮金封,要檢查一下數目是否對,

至於女方要做的回禮她好像是記得的,不過先要緊是把手上的賭債還了,再拿著賭本去澳門翻身,到時也可以給依芳體面的陪嫁,她急急地出門,聘禮中一副長長的鑽石耳環的盒子被她弄掉在地上的角落裡,她都未曾注意。賀太太的心愿,依芳婚禮日帶上長長的耳環,日子就會長長順順,媳婦聽話服帖的寓意自然也無人知曉,更無從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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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評論 評論 (3 個評論)

回復 曾經以為的凝視 2016-4-9 07:48
「一步錯,步步錯。」: 世上的事就是這樣。
回復 思念青荷 2016-4-12 02:54
曾經以為的凝視: 「一步錯,步步錯。」: 世上的事就是這樣。
老弟對故事不要那麼多愁善感。。。。
回復 曾經以為的凝視 2016-4-12 03:00
思念青荷: 老弟對故事不要那麼多愁善感。。。。
阿姐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善解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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