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成都時因故順道去附近的德陽,綿竹,廣漢看了看,並在德陽住了兩個晚上。相對於北京,上海,重慶這樣的巨無霸大都市,類似成都這樣的省會城市好像只能算作二線城市。那麼地級市的德陽只好屈尊算作「三線」城市了。而綿竹,廣漢據說是由從前下屬德陽的縣改為市的,如此,說綿竹,廣漢是「三線」城市,可能已算是抬舉它們了。
然而,這幾個「三線」城市留給本人的印象卻不比「一線」的差,說的乾脆點,反而比「一線」的好。這大概與事先的期待值也不無關係。說實在的,對這些小城市,本人去之前甚至懶得想象,所以也說不上有什麼期待,結果就有點類似意外驚喜的感覺(不似去重慶時,裝著一腦袋的想象,結果沒有兌現的,便多少有些失落感)。
小城市沒有大城市的嘈雜和喧囂:沒有那麼多的人,那麼多的車,那麼多的高樓大廈,那麼多的跳舞大媽。多了些寧靜,多了些祥和,多了些藍天白雲淳樸民風,多了些慢條斯理有條不紊。
在德陽時,住在長江路起始點的旌湖賓館里。傍晚去賓館前的長江路上散步。不遠處橫著一條河,河上架著拱形橋,不知是新建的還是新漆的,橘黃色的拱形橋在落日餘暉中十分醒目(後來聽說那橋叫做彩虹橋,覺得實在名實相符,起的好名字)。信步而去,在一家離賓館不遠的小飯館里點了一碗甜水麵和米豆腐,倚窗而坐,邊吃邊看街上稀稀落落南來北往的行人,邊又想象著這裡市民的生活,心裡湖水似地平靜。夜色漸濃,華燈初上,回賓館的路上,忽然有隻小白狗,搖著尾巴,踏著一串小碎步迎面而來,脖子上的小鈴發出一串聲響,小狗跑到面前,在本人腳前腳后繞來繞去。我蹲下身,一邊與小狗戲耍,一邊期待著小狗的主人應當隨後就到。可是許久,卻沒有主人出現。猜想是只走失了的狗。不禁有點為它擔心。但看那小狗搖頭晃腦卻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摸樣。等我起身回賓館時,小狗在身後跟了一段,然後忽然回身小跑,與鈴聲一同消失在夜色之中。
朋友有親戚在德陽市政府里工作,從前似乎是正處級的官員。雖說已近退休,不再擔任具體職務,但從前的待遇似乎依然保留著。出門有專職司機,住房也相當寬敞明亮。在德陽市及周邊地區範圍之內要找個人辦個事什麼的,據說都是舉手之勞的事情。這讓我想起數年前去北京時看到的完全不同的情形。本人在北京有朋友供職於外交部,官也做到了正處級。本人去北京與他外出時多是叫計程車。偌大的北京,卻時常叫不到計程車,尤其是上下班高峰時段,還有烈日炎炎或颳風下雨時,更是一車難求。所以打黑車也是常有的事。有時去相隔較遠的地鐵站,既叫不到計程車,也沒有黑車可用,便只好坐一種類似三輪摩托的簡陋的小摩的。摩的司機多是由河南農村來京謀生的,摩的在大大小小的公交車,計程車,私家車等各種車輛的縫隙中划著不規則的S形嘟嘟嘟地穿梭而行。那情形也正是這些來自外地農村的摩的司機們在北京社會的邊緣縫隙里的生存狀態的寫照。司機們必須腦後長眼,時刻小心,因為隨時城管會突然從天而降,將他們的摩的收走。沒有數千元的罰金,是無法將摩的贖出,繼續「嘟嘟嘟」的。另外,聽朋友說,在北京,司局級的官員算不得什麼,如果到北京醫院黑壓壓的排隊掛號取葯的人群里去看看,常能看到現任或前任的中華人民共和國駐某外國大使或特使的。如此比較而言,在德陽這樣的小城市裡生活真可謂是得天獨厚。有一官半職的,樣樣方便,自然不用說。即使沒有一官半職,無權無勢的平頭百姓,比起巨無霸的大都市來,生活在小城市裡也會單純容易得多。至少「嘟嘟嘟」的小摩的被城管像黃鼠狼捉母雞似地帶走之類的情形應該少得多吧。
綿竹,廣漢的規模比德陽更小些。生活節奏彷彿也更慢些。綿竹雖小,卻是名聲遐邇的劍南春的總部所在地。去那裡看了看,雖說對酒的製作工藝是一竅不通,也沒有多大興趣,但據說劍南春的制酒工藝已有上千年歷史,還是讓人有點肅然起敬的感覺。廣漢最近很有名,前一陣各大媒體大肆報道的黑社會老大劉漢便是出自廣漢。聽朋友說了段劉漢的軼事:說是朋友的移居海外多年的親戚有一次回國時意外受到劉漢的邀請和招待。原因是劉漢少年時代曾經練習田徑,而朋友的親戚那時曾經作為教練對其指導過幾次。朋友的親戚早已想不起當年指導過此少年,可是此少年卻沒有忘記教練。黑社會老大或精英企業家,此一時彼一時,但劉漢之為人想必自有其獨到之處。
在廣漢一家氛圍頗似獅子樓的飯館里又點了一份甜水麵,邊吃邊打量四周,想象著倘若武松提著王婆和潘金蓮的腦袋突然從那唯一的木樓梯走上樓來,坐在樓上的西門慶大官人該往哪裡跑。
飯後去街上逛逛,看到踩三輪的夥計將三輪停在大街上,悠悠然斜倚在三輪里抽煙打盹。好像沒有城管從天而降的徵兆。
德陽,綿竹,廣漢都是歷史悠遠之地。此次行程匆匆, 三星堆,龐統祠,諸葛雙忠祠等處,未能來得及去看。再去時,應當細細觀賞品味。
「三線」小城自有「三線」小城的好,舒適而實惠。倘若有朝一日回國居住,比起巨無霸的北京,上海,重慶等大都市,我想我更願意選擇德陽,綿竹廣漢這樣的「三線」小城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