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不可救藥的國粹派,從小就非常喜歡黃梅戲,對《天仙配》更是百看不厭。美女如雲、舞蹈優美、音樂動聽當然是原因之一,更主要的是那美妙的音調唱腔能讓我想入非非,悠然入睡。
於一九五三年首先搬上黃梅戲台、一九五五年拍成電影的《天仙配》改編於東晉史學家、文學家干寶(公元286-336)的《搜神記》卷一記載的西漢千乘郡(今山東省高青縣內)孝子董永的故事。其原文如下:
漢,董永,千乘人。少偏孤,與父居肆,力田畝,鹿車載自隨。父亡,無以葬,乃自賣為奴,以供喪事。主人知其賢,與錢一萬,遣之。永行,三年喪畢,欲還主人,供其奴職。道逢一婦人曰:「願為子妻。」遂與之俱。主人謂永曰:「以錢與君矣。」永曰:「蒙君之惠,父喪收藏,永雖小人,必欲服勤致力,以報厚德。」主曰:「婦人何能?」永曰:「能織。」主曰:「出爾者,但令君婦為我織縑百疋。」於是永妻為主人家織,十日而畢。女出門,謂永曰:「我,天之織女也。緣君至孝,天帝令我助君償債耳。」語畢,凌空而去而去,不知所在。
(肆:移動鋪面。疋:音需,度量單位,同「匹」。)
赤貧董永乃一孝子,盡心侍候生病的父親,與父親住在由鹿拉的店鋪里,為一富戶耕田。父死後,該富戶給董永一萬錢,讓其葬父。董永守孝滿三年後,自願到富戶家為奴以答謝其施與之恩,路遇仙女,與其結為夫婦。仙女十日為富戶織絹百匹贖出董身,然後離去。
這個故事早就被寫成戲曲,其早期戲劇情節如下:
秀才董永家貧,父亡,賣身傅府為奴,得資葬父,孝行感天,玉帝命七仙女下嫁董永,賜婚期百日。成婚後七女為傅府一夜織成十匹錦絹,傅員外喜,認董永為乾兒,焚賣身契。時滿百日,傅員外贈銀送董永回家,途中夫妻泣別。七仙女臨時告之有孕,留白扇進京進寶,董永進寶得官,七仙女如約送子旋返天庭。董永乃與傅員外之女結為夫妻。
為鼓勵董永的孝行,此戲由喜劇收場,合情合理。
為配合共產黨執政后的首部《婚姻法》和適應當時仇恨富人、知識分子的政治需要,一九五五年版黃梅戲《天仙配》把故事中善良的富戶寫成刁蠻詭計多端的傅員外,把秀才董永變成農民。一個鼓勵孝道的故事被喬裝為反抗惡霸、追求婚姻自主的愛情悲劇戲,慈眉善目的博愛變成青面獠牙的仇恨。一個本來是鼓勵忠孝仁義的故事改為悲劇結局,有悖中華文明的傳統觀念。
該戲由安徽省黃梅戲劇院著名表演藝術家嚴鳳英扮演七仙女、王少舫扮演董永。嚴鳳英聲音圓潤甜美,不愧一代戲劇大家。王少舫聲音渾厚宏響,將一個忠厚老實的董永演得活靈活現。
後來,香港卲逸夫電影有限公司據此將其改編為電影搬上銀幕,由方盈、凌波分別主演。
一九六三年,上海電影製片廠攝製的電影《槐蔭記》是由桑弧將此戲的台詞略加改動,由顧而已導演,董文霞扮演七仙女,夏承平扮演董永,藝術水平大不如原版黃梅戲《天仙配》。
改革開放后,黃梅戲《天仙配》被不同的戲劇院重新搬上戲台。一九八六年,由安慶黃梅戲劇院韓再芬、潘輝(潘啟才配唱)主演的《天仙配》四集電視劇對傳統的《天仙配》台詞作了一些改動,增加了一些劇情戲,更具可欣賞性。韓再芬所扮演的七女非常美麗,可算的上天仙。
此電視劇中新增的劇情很難在舞台劇中表現,因此比起野外電視劇,舞台劇情略顯單薄,特別是舞台劇中七女織完十匹綿絹后的戲劇變化太突然了。
此後各版《天仙配》的台詞和故事情節基本相同,都是綜合了一九五五年版本和一九八六年版本。以下是目前藝術水平比較高的黃梅戲《天仙配》視頻:
安徽省黃梅戲劇院袁媛、梅院軍夫婦主演
安慶市黃梅戲三院張小萍、劉國平主演
安慶市黃梅戲劇院鄭玉蘭、熊辰龍主演
安徽省黃梅戲劇院吳亞玲、許傳生主演
吳瓊戲劇工作室吳瓊、余順主演
湖北省地方戲劇院程丞、曹祝來主演
我最喜歡的是張小萍與劉國平主演的《天仙配》,張小萍雖不是非常漂亮,但演技和唱腔絕對一流,聲音圓潤,迴音效果好,表情豐富,感情細膩,動作流暢,情節細微之處入情入理,情深意切,如夢如幻,特別是她唱的最後一句「天上人間心一條」極具震撼性。舞台的音樂效果讓能歌善舞的張小萍的才能發揮的淋漓盡致。劉國平演技一般,有些動作粗魯缺乏合理性,他演的董永形象也許不值得七仙女珍愛,但劉國平的唱功還是挺不錯的。該戲無疑是一部難得的藝術珍品。
吳瓊是黃梅戲大師,但所演七仙女略顯輕浮,近於妖性。余順演的董永則屬上乘,穩重木訥,恰到好處。
袁媛漂亮,演技亦佳,少女懷春之戲演得微妙維肖,但少女角色剛毅有餘、溫柔不足,唱腔亦不如張小萍圓潤。梅院軍聲音渾厚且穿透力強,但活潑有餘、莊重不足。無論如何,袁媛與梅院軍的合作演出亦是一部值得仔細品賞的佳品。
至於新版三十幾集的《天仙配》電視連續劇已是粗製濫造、商業化、庸俗化的產品,不值一提。
加註:
四姐贊人間:「讀書之人坐寒窗,勤學苦思晝夜忙。要把那天文地理都通曉,男兒志氣在四方。」
在方盈、凌波主演的卲氏電影《天仙配》將其中一句略加修改為:「要把那四書五經都通曉」。作此改動比較符合戲劇所描寫的年代背景。
黃梅戲《天仙配》第一個七仙女嚴鳳英在三十八歲那年被共產黨軍代表迫害致死後,又被割喉剖胸尋找所謂間諜發報機,其殘酷程度慘不忍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