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旁邊的司馬炎聽了斥道:「大將軍身體不適,叫他外面伺候。」師擺手道:「讓他進來吧。」宋白滿頭大汗提著一個包袱跨進帳中跪下:「大將軍,慎縣縣令宋白,得大將軍福庇,已將叛賊毋丘儉餘眾悉數擒獲,並獻上叛賊毋丘儉人頭一顆,請驗明正身,恭候大將軍諭旨發落。」帳中文武聽斬了毋丘儉,莫不驚喜,懸著的心放下了,便一個一個向大將軍道起賀來。師閉目一想,毋丘儉呀、毋丘儉,你是夢裡向我報訊來了啊,咱們活著是冤家,難得你死了也還記掛著我。睜開眼盯著宋白道:「打開包袱讓眾人瞧瞧。」幾個士兵上來將包袱打開,那毋丘儉的雙目竟睜著,一臉不服氣的樣子。師盯著瞧了一會,「宋白,這毋丘儉是你殺的?」宋答道:「正是屬下。」「我可記得你是毋丘儉最信賴之人。」「大將軍,那是過去的事情,如今他謀逆犯上,國法難容,小的不得不圖之。」「好,傳我令諭,將毋丘儉頭顱送回慎縣,讓其與妻兒合葬一處。毋丘儉一生耿直,他雖反我,我卻敬重他的為人。而我最恨的就是殺主求榮之輩,來人,將這宋白拖出斬首以祭毋丘儉將軍在天之靈。」
那宋白一聽愣了,隨即嚷道:「大將軍,痛快、痛快,以我一人之軀得保一城百姓安寧,值啦、值啦!哈哈、哈哈!」幾名士兵過來,將他拖出帳外。滿帳文武自覺意外,猜不透師的用意,師道:「若各位手下有這麼個人,你們還能安於臣事嗎?」「哦!大將軍英明、果斷、棋高一籌啊!」眾人這才明瞭過來。
師問:「鎮東將軍諸葛誕在嗎?」「報大將軍,末將在。」「靠前來。」誕行至床邊。「這淮南叛亂一事已經了結,我身體不適,不能久留。我想把這兩淮揚州之事交給你處置。原毋丘儉所屬兵馬,其實也是我大將軍府下兵馬,你需一視同仁,不得偏頗。南拒東吳、內撫兩淮軍民,就是你的重任。」「是,末將領命。」「傳我令諭,升鎮東將軍諸葛誕為鎮東大將軍,發給印授,即日開府視職。」「謝大將軍恩典,末將一定盡忠職守不負厚望。末將還有一事奏請大將軍恩准。」「請講。」「文欽南逃,揚州刺史空缺,末將願保舉壽春守備樂綝繼任,以協同末將不負所望。」「好,傳令升樂綝為揚州刺史,即刻走馬上任。其餘諸位征戰辛苦,待我返回洛陽后,再論功行賞。王基、胡遵、鄧艾,仍領所屬兵馬回駐防地,其餘隨我即刻起程回京。」
司馬師搬師回朝,走到許昌,便昏迷不醒人事,稍一回復,知命不久矣,急傳令召司馬昭來見。兩兄弟聚在許昌心中戚戚,昭攜子炎哭拜於床前,師道:「兄弟,你我秉承家父遺教,精心治國,可惜天不假我以壽,今後只有寄望於你了。這朝中事,虎視眈眈者不可窮數,是以為大事萬不可輕委他人代之,否則滅族之禍不遠矣,切記、切記。」隨又握住昭的手道:「在淮南,我厚葬毋丘儉后,毋丘儉再未找過我的麻煩,而今夜夜來尋者,就夏侯玄、李豐、張緝三人,我想是不是對他三人處置過分,我去后,還盼你善待其後吧。」言畢目痛難當,似仍有話要說,卻已昏迷而不可辨別,昭急召大夫救治,哪裡救的過來。昭只得一面表奏朝廷,一邊辦理司馬師的後事。
不幾日,魏主曹髦遣使持詔到,昭接詔一看,不由大怒。原來那詔書將司馬師大加誇獎讚頌后,卻命撫軍大將軍節哀順變、屯兵許昌以防東吳。而司馬昭最關心的,繼承兄大將軍兼錄尚書事職卻隻字未提。按朝廷吏制,大將軍是統領全國兵馬的最高統帥、而錄尚書事是朝廷中除皇帝而外的最高執政官,位在三公之上。沒有這兩個職銜,司馬氏的權柄豈不就旁落了嗎?是夜,司馬昭便召心腹賈充、鍾會相商。
鍾會道:「將軍若依命留屯於此,朝中若有變化,豈不鞭長莫及?」賈充此時已被司馬師任命為大將軍府長史,是大將軍府中除大將軍本人外的最高職級總管。司馬昭要不能晉級大將軍,自己這個長史也就成了莫需有啦。於是出謀道:「先大將軍在世時,這曹髦行事都得聽大將軍的,倘若主公這次一改慣例聽從那曹髦指揮,這大將軍位必將落入他人之手,將軍臨大事可不能手軟啊!」「這大將軍位誰還敢來窺伺?」「將軍雖為撫軍大將軍,壽春可還有一鎮東大將軍喲!」昭一驚,是啊,倘若曹髦小兒真讓手握重兵的諸葛誕做了大將軍,自己再去相奪,不但名不正言不順,而且勝敗也難定呀,這可是要先下手為強。於是當即傳令,全軍開拔,回師洛陽。心中恨恨道,曹髦小兒人小鬼大,既然你不義,就莫怪我不仁啦,暗暗下定要篡魏的決心。
果不然,昭兵到洛陽,髦便嚇破了膽,只恐曹芳之事重演,趕緊派使頒詔,任命司馬昭為大將軍兼錄尚書事。為免天天上朝相見提心弔膽、節外生枝,還特准昭就大將軍府裁決國事。司馬昭這才終於走馬上任,繼承兄業,掌管起朝中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