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
「你知道,我就像傻子一樣,那個時候,我就像傻子一樣,完全相信了他們。」Lisa站在陽台,轉過身,面對Sean。她的眼裡含著淚,在陽台的燈光下,熠熠發亮。這時她人生中第二次面對求婚,面對一個改變人生軌跡的時刻。這時候的她,已經沒有第一次被求婚時的激動、興奮。她甚至在心裡都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接受Sean的求婚。她問自己:愛他嗎?但是,如果結婚的話,她更在意的是:他愛自己嗎?
於是,她就問他:「你愛我嗎?」
「愛。」Sean仰臉望著她,脫口而出。對於他來說,這樣的時刻,關乎的不是有沒有愛情,而是能否求婚成功。這已經成了他的職業反應。
「答應我,不要騙我。」
Lisa說著,就拉Sean站起來。他就抱著Lisa,兩個人一起轉身,看著遠處黑黢黢的大海,海風在咆哮。這樣靜了半天,他才對她說:「我要照顧你的未來。無論以前發生過什麼,都不重要。」他們就這樣緊緊地擁抱在一起,在大海的前面。
第二天開董事會,討論採購新的頁岩油田的事宜。董事會一致同意繳付10%的定金,敲定新油田的採購。從Petrotek這個項目建立以來,還從來沒有過一次會議,如此步調一致、如此輕鬆。Susan也似乎完全沒有想到要給Sean的計劃添堵。她甚至在討論確定以後,出去拿了一瓶20年的BV紅葡萄酒, 過來每人一杯,表示慶賀。
「你們現在喝加州的酒了?」Lisa看著BV這個牌子,就有點好奇。董事長一直是很喜歡法國波爾多的紅葡萄酒的。
「哈,我們要為美國做點兒貢獻。」John調皮地舉起杯子,對Lisa和Sean示意。
「嗨,John,感謝你們一直以來的支持。」Sean也舉杯,同時對著Susan表示了一下,「生意合作愉快。另外,我想跟你談一下,我和Lisa的事情。」
Susan聽到這裡,立刻警覺起來,就說,「你們談,我去廚房給你們搞點點心。」
John卻擺手,讓她留下來。
「我要娶Lisa,希望,能夠得到祝福。」
Lisa完全沒有想到Sean這麼快就要求John的祝福。她心裡非常地緊張。手都有點兒哆嗦。但是,她知道這就是Sean的作風,如同他剛剛說的話,根本就沒有徵求John的同意,而是直接要求他的祝福。
「啊,恭喜啊。」Susan第一個笑起來,對著Lisa和Sean舉起酒杯,然後轉向John。但是,John卻碰也不碰酒杯,反而皺起眉頭,看看Lisa:「這麼大的事情,都不先給老爸提醒一下。」
「Daddy,昨天晚上才決定的事。」
John揮揮手,對著Susan和Lisa說:「你們出去一下,我要單獨和Sean談談。」
兩個女性離開以後,房間很安靜,安靜得聽的到John用手指捻動酒杯的底座的絲絲聲。Sean並不緊張,雖然他能夠感覺到Lisa的緊張。她在離開房間的時候,回頭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長。
「我早就猜想過,你們可能會在一起。不過,想不到你現在求婚。」
「董事長,是昨天晚上。」
「我是說在我這裡。」
Sean就笑起來,心想,我並沒有向你求婚。但是,他也無所謂在這樣的細節上計較什麼。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我們下了一盤棋,董事長贏了。」
「承讓。」John看著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心裡的感觸非常地複雜。坦白地說,他認可他的能力。但是,也正是因為他的能力,讓他對於Lisa和他之間的關係,產生擔憂。他知道自己的女兒,也了解女兒的過去。他不是特別善於表達一個父親對於子女的愛,但是,這不是說他就不愛自己的女兒,不關心自己女兒的未來。
「還記得我當時問過你和Lisa的關係嗎?」
「不。」Sean確實記不得這樣的細節。對於他來說,那第一次的見面關係到Petrotek的生死,現在讓他回憶,只剩下緊張。時間就像是篩子,距離現在越遠,篩子的空隙越大,過去發生事件的細節就越有可能被記憶遺漏。
「我當時問你:『如果我幫你買下PetroTek,你會和Lisa結婚嗎?』」
「哈,董事長有遠見啊。」
「但是你說,這與貸款沒有關係。」
「確實沒有關係。董事長。」
「我相信你。不過,你的回答讓貸款問題變得複雜了。」
「董事長,我記得你曾經跟我說過一句話:生意就是生意。」
「很好。我想說的,也是這個。美國的文化,你這樣要求我的祝福,也只是禮節。這和中國的傳統不同。所以,我沒有什麼選擇。如果說這是我們之間第二盤圍棋的話,你就是在我的中腹做活了一盤棋。」
「董事長,這個真的與生意無關。絕對不會影響到生意關係。」Sean儘力表達得誠懇,不希望John節外生枝。
「好。那麼,現在你應該稱呼我什麼呢?」John突然哈哈大笑起來。Sean也跟著笑起來:「我,還是覺得董事長來得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