贊浙江大學張允若教授的紀念文革之舉動
明年2026年,是發動文革的60周年。
中國人對什麼什麼多少周年很重視,文革60周年應該怎樣呢。
文革這真是空前的一場浩劫,多少百萬人顛連困頓,多少百萬人含恨以終,多少家庭分崩離析,多少少年兒童變成了流氓惡棍,多少書籍被付之一炬,多少名勝古迹橫遭破壞,多少先賢墳墓被挖掉,多少罪惡假革命之名以進行!
《炎黃春秋》前總編楊繼繩在文章稱,葉劍英在中共十二屆一中全會後的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上,曾披露文革遭受迫害及死亡人數:(1)規模性武鬥事件4,300多件,死亡123,700多人;(2)250萬幹部被批鬥,302,700多名幹部被非法關押,115,500多名幹部非正常死亡;(3)城市有4,810,000各界人士被打成歷史反革命、現行反革命、階級異己分子、反革命修正主義分子、反動學術權威,非正常死亡683,000多人;(4)農村有520多萬地主、富農(包括部分上中農)家屬被迫害,有120萬地主、富農及家屬非正常死亡;(5)有1億1,300多萬人受到不同程度的政治打擊,557,000多人失蹤。
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合編的《建國以來歷史政治運動事實》給出的文革數據則是:「420餘萬人被關押審查;172萬8000餘人死亡;13萬5000人被以反革命罪處決;武鬥死亡23萬7000人;703萬人傷殘;7萬1200 余家庭整個被毀」。
1980年鄧小平對義大利女記者法拉奇說:「文化大革命真正死了多少人,那可是天文數字,永遠都無法估算的數字」。
胡耀邦曾經說過,中國在文化革命中兩億人被批判、鬥爭、牽連,所以幾乎家家戶戶都有人受到過不公正對待和迫害。
浙江大學新聞傳播系教授張允若為紀念文革的犧牲者,用心血歸納整理出的一份《文革中自殺的部分知識精英名錄》,用血淋淋的事實雄辯地證明了文革是一場滅絕人性的猖獗屠戮,它將知識、知識分子置於空前絕後的悲慘境地,讓不屈者從靈魂到肉體徹底消亡。
十年文革,慘案無數,「非正常死亡」的人數以千萬計,有人估計其中死於自盡的至少也有幾十萬、上百萬之多。編製個百人名單,完全是掛一漏萬之舉。但是,在缺乏全面普查、而且在有關當局壓根兒不想開放檔案、不想作任何認真普查的情況下,我們這些草民也只有通過這種「舉一知萬」的辦法,來記錄歷史,記錄下這個萬惡的年代。
張允若教授說,梳理並編製這一名錄的過程,我的心情一直是壓抑和沉重的。我彷彿再次看到了當年的恐怖和殘暴。眾多鮮活的生命,眾多年富力強充滿創造活力的生命,竟然如此無奈又如此壯烈地毀於一旦,這是多麼巨大的悲哀!任何一個普通人的自戕,都是讓人悲痛的;何況那麼多國家民族的精英和棟樑之材,其中不少還是所在領域的權威、泰斗、大師級人物啊!他們的離去給我們這個多災多難的國家民族帶來的損失,更是無可估量的,那是歷經幾十年、甚至幾代人的時間都是無法彌補的!
這些知識精英走向死亡之路的共同之點,就是悲壯二字。他們的死,和平常年代中的「自殺」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語的。有人貌似惋惜地說:為什麼一定要走這條路呢?再忍耐一下、堅持一下,不就可以迎來撥亂反正的一天了嗎?這些人要麼對當年的恐怖和殘暴毫不了解毫無體會,要麼就是被「逆來順受」、「好死不如賴活」的傳統思維浸透了骨髓,而這種人生哲學正是國民劣根性的重要表現,它讓國人幾千年來始終在「做穩了奴隸」和「做奴隸而不得」的狀態中徘徊。
讓我們這些過來人再回顧一下當年的慘狀吧,讓沒有經過這場浩劫的年輕人也來了解一下當年的情景吧,那些被「無產階級司令部」煽動起來的野蠻和殘暴,已經到了何等瘋狂的地步!
所謂批鬥,就是要當事人在群眾大會上雙膝跪地(不是地板,而是水泥地、沙石地、煤渣地、甚至是玻璃渣地!),或是低頭彎腰、兩手向後翹起(所謂噴氣式!),頸上懸挂著大塊紙板、木板、甚至幾十斤重的鐵板,上面寫著「xx份子xxx」的大字,在酷暑烈日之下、或是臘月寒風之中,一跪(或是一站)就是幾個鐘頭,周圍是震耳欲聾的「打倒」口號和呵斥之聲。身旁的暴徒隨著會場的氣氛,不斷地拳打腳踢,或是手執棍棒器械、或是揮舞銅頭皮帶鞭子繩索,劈頭蓋臉地抽打……
所謂遊街,就是給當事人套上紙糊的特大高帽子,上面書寫著「xx份子xxx」,頸上也是掛著大塊的紙板、木板或是鐵板,還要你邊走邊敲打面盆之類的響器,邊走邊喊「打倒xxx」(自己的名字)之類的口號;還會給你剃個陰陽頭(頭髮剃一半留一半),甚至用黑墨汁、藍墨水、紅墨水,滿頭滿臉澆灌一氣,弄得你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然後像牲口一樣被架著遊街示眾,走遍大街小巷,「革命派」在後面又呵斥又喊口號,極盡侮辱之能事;還往往引來某些圍觀者的惡弄,吐唾沫、丟石子、潑髒水。
所謂審查,就是日夜不停地無休止地逼供,審訊者吃飽睡夠了輪番上陣,被審者夜以繼日地、不讓吃不讓喝不讓睡地接受審問,通過疲勞轟炸、呵斥拷打、虐待折磨,直弄得你神志恍惚、體力衰竭,然後逼迫你、誘使你招供,交代「反黨罪行」、「反革命計劃」、「反革命同夥」,如有不從,照例又是拳打腳踢、鞭棍交加……
以上敘述實在還不能寫盡當年人們所遭受的全部侮辱、折磨和迫害。這真是史無前例的兇殘和野蠻!如果說封建專制和法西斯年代的兇殘,總還有一定的場所(比如在審訊逼供或牢房之中),而文革中的野蠻兇殘則已遍及城鄉各地各個角落,簡直無處不在。只要拉起一個團伙、緊跟「領袖」的部署、打起「革命造反」的旗號,就可以整人、打人、殘害無辜。在「無產階級專政就是群眾專政」的口號鼓動下,在「一個階級推翻一個階級的暴烈的行動」的最高指示下,人的尊嚴掃地以盡,人的生命視同草芥,置身於此情此景,叫人還怎麼「忍耐」、怎麼「堅持」?人總還有一口氣嘛,而況中國的文人向來有「士可殺不可辱」的傳統、「寧為玉碎,勿為瓦全」的氣節,「三軍可奪帥也,匹夫不可奪志也!」面對此等野蠻、殘暴、非人待遇,他們毅然慷慨赴死,誓以生命作最後的抗爭,這不正是十分值得人們敬重的決定嗎?
當然,各人的情況會有差異和不同。有一種人原來曾經執掌過實權,比如某些(不是全部)大學的黨委書記,在歷次政治運動中害過人、作過惡,文革之初他們又想故伎重演、把禍水引向普通群眾、在普通師生中抓「牛鬼蛇神」;後來風向一轉,他們竟被更有實力的當權派拋了出來,成為運動的替死鬼,在絕望之中選擇了自盡。正像復旦大學黨委宣傳部原任部長徐某後來總結的那樣:他們的前半生是整人,後半生是挨整。不亦悲乎!對於這種人,本名錄將區別對待。他們的死,也很可悲,但卻悲而不壯。他們是特定製度的犧牲品和陪葬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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