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序言:
上一篇提到,莊子曰:「道在屎尿」,在此不得不多啰嗦幾句,以免引起歧義誤解。
世人皆厭惡屎尿,為不潔之物,予棄之而後快。殊不知此物道性具足,不差分毫,與人,與天地並無二致。其與它物皆道生生而生,具足道性,潔與不潔,皆人之喜好而定,非其自生,況其更屬活人產物,行走坐卧無時無刻不內攜之終生!欲一刻絕之不生,小命二刻皆休!你說重不重要?
當然,大談這個似乎遠離了書香哲邸,但亞聖莊子是要問者明白,道並不山高水遠,晦澀朦朧,而是身邊芝麻事,心內半閃念,無事無處不為道,無物無形離道生,哪關大小,美醜,善惡,香臭,男女,冷熱,民主專制,長短,愛恨諸閑事?
本篇作為在下妄談《道德經》,揣摩聖人之高義的結束篇,奢望涉獵一點「德」之真義,及如何實踐聖人教誨的個人觀感,不妥之處,敬請鞭伐,絕不敢有反詰仇怨之心。
正文
我們都知道,道德經是分道經和德經兩部分,也即上下兩篇,但是從文化史和考古史上看,自秦朝時期的焚書之後之後,就存在著哪部在前哪部在後的糾結爭論,基本上各有道理。以在下愚見,這種研究爭論都是離本逐末的教條學術行為,與本本主義,評職稱,顯學問,發表考古成果不無助宜,但與老子以文會道友,闡幽發道的宗旨幾無相干。
以我的淺見,《道》前《道》后,《德》前《德》後有那麼重要嗎?道與德其實是一,不是二。道是體,是本,德是用,是顯。道不示形,以德通之;徳不孤立,依道育化。故文字前後並不構成異議,並不障礙德道的相得益彰,一以通之。
從根本義上講,大聖老子以「道」字強以名道之本體,而以「德」強名「道」之變通顯化之順道之用,相得益彰,極變圓融。
德是什麼?經上(第38章)講
『』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無德。
上德無爲而無以爲;下德爲之而有以爲。『』
經(第51章)又講:
『』道生之,德畜之…… 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而不宰。是為玄德『』
「玄德」即是「上德」。那麼,道德經里對德的定義是「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zhang)而不宰」,就是說,萬物生於道,但道是恆定不變化的無為之體,不能生長萬物,而生長育化萬物的是道的『』用『』或者說「特性」-可以稱名這個用為「德」,「德」與道一樣,不是物質實體的可直觀觸摸的,同樣很難直接用言語描述清楚,只能從其作用在萬物之上的功用,來表現它,把握它,理解它。「道」生萬物之始,『』德『』即生起『』畜『』養萬物的作用。
『』德『』就是所以萬物賴之以生長,既生長而又含化,既育而又能夠令之成熟,既成熟而又愛養、覆護萬物的「自然本性」。且如此生之,生生不已,而不自認為因「我」的作用萬物才能有生;如此普遍無餘的作為功用,並使之成熟循環無窮盡,卻不從來不自恃這是自己的功勞;事實上的萬物之生養處,卻從不自認為自己是掌握生殺予奪萬物的主宰者。所以『』玄德『』(上德)就是這種生、育、化萬物而一點也不私有的先天本有品行,她大愛無疆到無愛可愛的極致,無私到無私可私的境地。這種『』德『』是道的自然而然的作用,不是任何有意識的干涉,賦予而有,是為『』上德『』。
這裡包含的社會意義是,越是上位者、有能力者、有大學問者,越應該無己、無私,因為他們具有引導社會價值和道德生活的能力,這是道德的體現。觀察一個社會風氣和制度,基本上只要觀察這個社會的最上位者和突出的風雲人物,所代表的道德水平,即可知其大概。
所以,以人類思想來理解,上德是道渾然天成的,不需要概念邏輯證明的品行功用,也可以說是自然而發,無主、無意識而發生。這就是我反對那個企圖用《道德經》來證明《聖經》的原因。因為這的確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文化系統,根本不能互證。
上德之人就是聖人,與道合德同,他的言行絕對利人而不私己,上德的(王)社會首領,是以天下眾生的休養生息,幸福安康為唯一目標,他們所作所為是大公無私的,奉獻而供養天下,卻絲毫不以為是自己的功勞,不認為自己有剝奪眾生天然生活的權力 。這是出於天性的德象,而不出於思考抉擇后的目的性。
『』下德『』就不一樣了,下德已經是上德隱匿不顯了,才出現的「德」象,為立「德」而行德,是有意而為之,這種「德」是喪失了無為而無不為之真正的「德」之後,追求而生,名形存實質亡,已然不是正「德」。但仍然是德,建功業,顯奮鬥,為部分民眾受益的事業,是為有德,顯然不可能德披天下,故此德不是全德,是下德。
實際上,上下德之說還是針對人世間的現象。我在此系列的最初就先表明,老子為了說明「道」的含義,不得不用人間日常生活,特別是當時的社會生活百態,社會結構來比喻闡述,所以關於『』上下貴賤『』的說法,是按其時一般人的世俗理念而說,絕不是老子認為統治者貴而民賤,權上而布衣下。凡是把老子道德經,解釋為為統治者的統治,提供服務,提供理論道德基礎的說法,完全是誤解、曲解經義。因為道家的道人,有按道德經修鍊的方法,把上下,貴賤,王,臣,車等等一一對應身體內的臟器腑穴,行氣化精,導引經脈,修身養性,鉛汞交融,得道升天的修鍊法術,就像你去健身房健身一樣的真實方法,這和專制,權術,民主有皮毛關係?何況他不是寫給國王貴族的,是留書給志同道友的,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他要寫還至於馬上進入荒蠻之地再寫吧? 為什麼不在天子腳下就獻殷勤? 所以,切不可以己之小度量測聖人之無量心,也不可以今日之階級觀、實用觀,哲學觀,批判觀,學術觀,權錢觀,價值觀,政治觀,歷史觀,whatever來曲解道德經,道德經所說超越這些世俗的雜術雜說,是為勸誡。
如此,可觀現實之德、道的顯匿,所謂不道德者,利己而不利人者也;有道德者,能夠也願意利人者也;大道德者,利人而無私者也。豈關財富榜,知名度,學術地位事? 今之日,卻有勢利者,全力滅道穢德,恨不得世人把道、德忘的乾乾淨淨,得以名正言順地豪取私利。所以各種離經叛道的說法主張橫行於世,道德日日衰減,世風哪有不下之理?
老子《道德經》,是東方智慧的大成至聖之說,集中華文化精髓,其里程碑式的高度在中華本土文化中無與倫比,與同時代的《河圖》、《洛書》、《易經》構成了宏偉無比的從理論到實踐的偉大的中華文明基礎體系,後世任何學說典籍,都不可能與之比肩,都是細枝末葉。
正確理解把握《道德經》,是作為中華族人,特別是學人的時代責任,因為中華文化的根,現在已岌岌可危,近百年來的禍亂,造成嚴重的斷代現象,特別是西方文明侵蝕東方文化的今日。
《道德經》失傳、被徹底歪解的日子,就是中華文明走入墳墓之時。中華文明的滅絕,人類就會進入不可自抑的極端物質主義、極端利己主義的快車道,其前途路人皆知。
學習 道德經在於識道正己,是內求天地根本之應的心法,得道之一分消息,便識得自然社會一分真實,長養一分德行,人人把己心歸一分道心,天下便得十分清凈,逍遙。天清地寧在於人心道行多寡,不在於飛天入地的能耐,不在於鈔票嘩啦嘩啦。
道學是出世的學說,但也是入世的指導叢書。出世是因為它直接揭示宇宙萬物的本源,似乎和榮華富貴毫無關聯,也必須從此入手,才能明白道的真義,但絕不是說必須看破紅塵,到終南山,武當隱世修鍊,而是您必須有一顆不沾染世俗的心,於一切時,一切事超然灑脫,心不染濁身不離塵,安然就事,上位者不居其功和光同塵,下位者盡責順道,各得其位,法天地上下自然循環之理,貴無永貴,權無萬世,心行無為,身作德范,內道隱謐,外德橫溢,如萬萬燈照萬萬處,各自光明,相互交融而不滯塞阻礙,相得益彰。世上人人如此,人間豈不是天堂!
此為殊途同歸大道德,萬途萬法盡歸宗之義。
請欣賞一位開悟得道 的上人解《道德經》的宗趣、開篇之作。
凡經文聖典,必有總旨,提綱契領。欲得其要訣宗門旨要,必有所放下,依實義求索,不可背斧執刀而來,上來殺刀砍斧,以聖典為朽木,恁大己而小天下也,不足取,所見非道,自作之車而已。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註】此章總言道之體用,及入道工夫也。老氏之學,盡在於此。其五千餘言,所敷演者,唯演此一章而已。所言道,乃真常之道。
可道之道,猶言也。意謂真常之道,本無相無名,不可言說。凡可言者,則非真常之道矣,故非常道。且道本無名,今既強名曰道,是則凡可名者,皆假名耳,故非常名。此二句,言道之體也。
然無相無名之道,其體至虛,天地皆從此中變化而出,故為天地之始。斯則無相無名之道體,全成有相有名之天地,而萬物盡從天地陰陽造化而生成。此所謂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故為萬物之母。此二句,言道之用也。
此下二句,乃入道之工夫。常,猶尋常也。欲,猶要也。老子謂,我尋常日用安心於無,要以觀其道之妙處。我尋常日用安心於有,要以觀其道之徼處。徼,猶邊際也。意謂全虛無之道體,既全成了有名之萬物。是則物物皆道之全體所在,正謂一物一太極。是則只在日用目前,事事物物上,就要見道之實際,所遇無往而非道之所在。故莊子曰,道在稊稗,道在屎尿。如此深觀,纔見道之妙處。此二觀字最要緊。此兩者同已下,乃釋疑顯妙。
老子因上說觀無觀有,恐學人把有無二字看做兩邊,故釋之曰,此兩者同。意謂我觀無,不是單單觀無。以觀虛無體中,而含有造化生物之妙。我觀有,不是單單觀有。以觀萬物象上,而全是虛無妙道之理。是則有無並觀,同是一體,故曰,此兩者同。恐人又疑兩者既同,如何又立有無之名,故釋之曰,出而異名。意謂虛無道體,既生出有形天地萬物。而有不能生有,必因無以生有。無不自無,因有以顯無。此乃有無相生,故二名不一,故曰,出而異名。至此恐人又疑既是有無對待,則不成一體,如何謂之妙道,故釋之曰,同謂之玄。斯則天地同根,萬物一體。深觀至此,豈不妙哉。老子又恐學人工夫到此,不能滌除玄覽,故又遣之曰,玄之又玄。意謂雖是有無同觀,若不忘心忘跡,雖妙不妙。殊不知大道體中,不但絕有無之名,抑且離玄妙之跡,故曰,玄之又玄。工夫到此,忘懷泯物,無往而不妙,故曰,眾妙之門。斯乃造道之極也。似此一段工夫,豈可以區區文字者也之乎而盡之哉。此愚所謂須是靜工純熟,方見此中之妙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