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布崩盤 俄羅斯一夜回到解放前

　　不得不承認，俄羅斯正遭遇1998年以來最大的危機——貨幣貶值、通貨膨脹、債務違約，俄羅斯民眾多年積攢的財富正被金融危機無情的吞噬。面對美歐的經濟制裁，俄羅斯政府不可能輕易妥協，然而多年來經濟系統存在的弊端尤其高度的能源依賴使俄羅斯缺乏抗爭的底氣。處於崩潰邊緣的經濟對於俄羅斯政府和民眾構成嚴峻挑戰，接下來，俄羅斯如何突破當前困境正考驗普京的智慧。

在美歐經濟制裁和國際原油價格下滑的重壓下，俄羅斯經濟如今步入凜冽的「寒冬」。花旗分析師表示，俄羅斯實施資本管制或許成為盧布保衛戰的下一步。今年以來，俄羅斯央行先後已經六次加息，並且投入超過800億美元外匯儲備用來穩定匯率，但盧布仍貶值49%。盧布已經成為今年全球表現最差的貨幣。 　　

　　「普京、盧布、油價都將在明年奔向63」,這是不久前俄羅斯正流行的冷笑話。不過現在看來，這個笑話遠遠低估了盧布和油價跳崖式下跌的勢頭以及俄羅斯經濟遭遇的困境。 　　

　　俄羅斯盧布的劇烈貶值、國內通脹率飆升，焦慮的俄羅斯民眾開始囤積食物，從自動取款機中取空盧布兌換美元或購買商品。據俄羅斯《獨立報》消息稱，俄國內豬肉價格已經上漲了25%，魚類和海鮮價格上漲也超過了15%，食品價格上漲進一步推高了俄羅斯的整體通脹率，俄央行數據顯示，今年11月俄羅斯國內通脹率就達到9.4%。為防止經濟形勢進一步惡化，俄總理梅德韋傑夫不久前建議民眾不要因恐慌而買入外幣，他稱盧布貶值對於所有人都是有害的，畢竟大家都坐在「同一條船上。」此外他承諾政府將會提高工資來緩解當前的通脹壓力。 　

　　隨著俄羅斯國內恐慌情緒蔓延，銀行業形勢更不容樂觀。據俄羅斯媒體報道，俄羅斯對外貿易銀行和天然氣工業銀行已經向國家儲備基金申請250億盧布（47億美元）到1萬億盧布的援助款，而這對於今年以來已經減少約900億美元的俄羅斯外匯儲備帶來更大的壓力。俄羅斯央行公布的數據顯示，俄羅斯銀行業在2015年面臨約500億美元的償債壓力，即使俄銀行業有充足的美元償還進行償還，到2016年仍有850億美元的債務到期。據悉，目前俄羅斯銀行業的外債總額高達1,920億美元，自1998年俄羅斯金融危機以來上漲了10倍。 　　

　　美國《財富》雜誌網站高級編輯Geoffrey Smith認為，俄羅斯不可能在烏克蘭問題上做出任何讓步，國內經濟壓力越大，俄羅斯政府就越有可能利用宣傳工具，引導國民將經濟形勢惡化歸罪於「邪惡的西方」。他指出，俄政府現在除了救助那些「大而不能倒」的銀行外，最驚人的莫過於俄羅斯最大的石油企業Rosneft也得到了6,250億盧布的貸款，如果俄羅斯央行也像對待Rosneft這樣幫助其他企業，盧布的貶值將無法逆轉。現在最應該關注的是俄羅斯民眾對於政府的忠誠度，畢竟，一旦社會情緒失控將會產生難以想象的後果。 　

　　「俄羅斯經濟很可能重蹈1998年的覆轍。能源對外出口的依賴、國內產業結構僵化失衡、債務問題嚴重、外匯儲備薄弱，多年來這些問題並沒有得到有效解決，倘若外部環境突變，所有問題都會釋放出來，如今俄羅斯遇到的就是這種情況。」分析人士稱，石油和天然氣出口佔俄羅斯全部出口的70%，也占政府財政收入的一半，能源出口一旦受挫，意味著俄羅斯經濟支柱垮塌，直接引發資本大規模外逃，對盧布匯率體系產生重大衝擊。這和當年危機爆發的情形何其相似！將近二十年一路走來，俄羅斯經濟又返回了原點。 　

　　債務成為壓垮「北極熊」的稻草 　　

　　俄羅斯經濟陷入今日的困局首先還是內因所致：長期能源出口依賴使俄羅斯經濟在很大程度上染上「荷蘭病」，石油和天然氣出口雖然給俄羅斯帶來稅收和外匯，但也使國內產業結構朝更加失衡的方向發展。從投資流向看，俄羅斯國內投資主要集中在成品油和焦炭生產、冶金業、金屬採礦業、煤炭業等原材料領域，至於輕工業則佔據很小的比重。 　

　　相關資料顯示，1992年，輕工業和食品部門在俄羅斯工業總產值的比重還達到19.7%，到2004年則下降到16.8%。2000年俄羅斯出口石油、燃料和礦產品總額為704億美元，占出口比重的66.71%，到2009年，出口總額達到2,093億美元，佔比達到69.02%。而農產品和工業製成品從中的佔比呈不斷下降的態勢，以至如今俄羅斯連豬肉、牛肉乃至雞蛋都需要從國外進口，從而加重了國內外匯的負擔。俄羅斯經濟資源向能源領域傾斜，使國內產業結構空前扭曲，這直接加大了俄羅斯經濟的風險。 　　

　　不過，更關鍵的是，俄羅斯是一個金融市場完全開放的國家，很多俄羅斯銀行和企業主要依靠對外借債維持發展，在經濟繁榮時期，這的確可以為俄羅斯帶來短期外匯收入，而一旦環境突變將立時引發災難，這也是俄羅斯金融危機產生的重要原因。 　　

　　資料顯示，國外資本在俄羅斯證券市場中佔據了重要地位。1998年，外資在俄羅斯股票市場所佔的比重達到60—70%，甚至電力、石油、天然氣、電信等自然壟斷行業的公司股票也轉讓到國外投資者手中。1998年1月1日俄羅斯對外資開放國債市場后，受高額利息的吸引，大量外資投資國債，一度佔到整個國債投資總額的30%。後來俄羅斯政府財政危機直接引爆金融市場，外資恐慌之下大量拋售資產撤離，從而對盧布匯率形成衝擊。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盧布兌美元的匯率由6.43:1貶值到20.825:1，儘管匯率在後來得到了一定控制，但俄羅斯經濟還是為此付出巨大代價，導致對外債務猛增。 　

　　「俄羅斯政府現在債務負擔相比1998年時期減輕了很多，但銀行業和企業的債務問題依舊嚴重。俄羅斯長期以來社會儲蓄不足，吸引外資彌補儲蓄和投資之間的缺口就成為俄羅斯的必然選擇。」觀察人士指出，最關鍵之處在於，俄羅斯通過高息攬儲吸引來的大多數是短期國外資本，並沒有就此提高國內居民的儲蓄，所以在無形當中又產生重大弊端，一方面國內高利率抑制國內企業發展，迫使更多的經濟資源朝能源領域轉移，同時高額的利息加重了企業和銀行業外債負擔，成為引發危機又一根導火索。 　　

　　富國銀行提供的資料顯示，當前俄羅斯政府以美元計價的外債為380億，2015年需要償還60億美元，這對俄羅斯政府負擔不是很重。但反觀俄羅斯企業和銀行的外債規模，簡直可以用「驚悚」二字來形容。除了前面提到的1,920億美元規模的銀行外債，俄羅斯企業擁有1,600億美元的海外夥伴和子公司的企業間債務，其他行業也擁有大約3,000億美元的外債。龐大的企業和銀行業外債對於俄羅斯外匯形成嚴峻的挑戰。依據西方媒體消息透露，俄羅斯今年11月7日的外匯儲備總額為4,210億美元，但考慮到俄外匯儲備在2013年10月31日為5,240億美元，說明俄羅斯在一年之內已經損失了1,030億美元的外儲。而俄羅斯將在2015年年底之前迎來償還外債的高峰期，規模高達2,000億美元。 　　

　　若俄羅斯經濟明年不見好轉，那麼將極有可能引發債務違約。權威專家分析稱，為了穩定盧布匯率，俄羅斯央行今年以來已經耗費了900億美元的外匯儲備，在往下的一段時期內可能將繼續進行下去。如果缺乏國際資本的持續性流入，即使俄羅斯明年放棄所有進口，也將會被國內企業和銀行業所背負的債務壓垮。從這一點來看，俄羅斯已經到達破產的邊緣。 　　

　　重蹈1998年危機？ 　　

　　俄羅斯能否度過這場經濟劫難成為各國共同關注的問題，其實，此次俄羅斯金融危機產生的背景和1998年有顯著不同，當年俄羅斯危機產生的背景是遭受亞洲金融風暴的牽連，大規模韓國資本的撤離產生的恐慌性拋盤對俄羅斯股市、債市和匯市產生衝擊，成為引爆後來金融風暴的導火索，危機發生后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相關機構對俄羅斯展開救援，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危機的深化和蔓延。 　　

　　與過去不同的是，如今俄羅斯面對的是美歐經濟的全面制裁，同時遭遇國際油價的劇烈滑坡，在政治和經濟的雙重合擊下俄羅斯徹底陷入孤立無援的困局當中，這是繼冷戰之後俄羅斯不曾遇到的。 　

　　據西方媒體報道稱，作為經濟制裁的一部分，美國方面禁止銀行業向俄羅斯大型銀行、能源和國防企業三大至關重要的領域提供到期時間在90天以上的貸款。而歐盟從今年8月1日就表示，禁止歐盟投資者購買俄羅斯國有銀行發行期限90天以上的債券和股票，這意味著美歐在很大程度上已阻斷了俄羅斯的對外融資的渠道。如果政治局勢持續惡化，美歐可能會祭出更加嚴厲的制裁手段。俄羅斯經濟或許已經無路可走。 　　俄羅斯央行目前的加息舉措恐怕難以產生效果，國內恐慌情緒已經蔓延開來，單純的加息只會對實體經濟產生進一步重壓，導致資本更大規模的外流。觀察人士認為，俄羅斯政府現在應當積極與中國、印度、東盟各國之間展開貨幣互換和經濟協作，在必要時刻從上述國家進口食物和生活必需品對國內民眾給予臨時救助，防止社會動蕩的發生。從歷史上看，任何一輪金融危機都會吞噬國內民眾所積累的財富，關鍵是如何把損失減少到最低程度，這需要政府的智慧，更需要俄羅斯民眾的團結互助的精神。俄羅斯經濟前途路在何方，人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