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非洲一百七十八

從警察學院的工地回來，又去莊園工地和周紅兵打了個招呼。回到東方飯店時，院子里一片寂靜，我拎著車鑰匙往影倩住的別墅走，同時東張西望地尋找平時放學回來后就滿院子瘋跑吵鬧的孩子們。

影倩的別墅也靜悄悄的，進門以後，一眼看見樓上小強毛茸茸的大尾巴，然後聽見影倩在對它說話，」不許進來，在外面等著！「

我笑著竄上樓梯，拍拍迎過來的小強，」哎呦，這是怎麼了？「

」嗯，孩子們在屋裡玩，碰倒了。「影倩抬頭看看我，一縷頭髮掉下來掛在耳邊。

」哦，挺好的書架……沒事！再買一個。「我扔掉包蹲下來撿起地面散落的書本，同時把跟進屋看熱鬧的小強推到門外。

」沒生氣，你不用勸我。「影倩把頭髮攏回耳後，」我在裡屋收拾衣服，就覺得孩子們在屋外玩可能要出問題。稍一耽誤，外面就倒了，還好沒受傷。「

」嗯嗯，沒受傷就好，東西可以修復或再買。「我一邊點頭一邊撿地上的書本，一頁散落的活頁紙引起我的注意。上面是影倩娟秀整齊的鋼筆字：

真是奇妙！當爸爸的歌聲響起，我突然非常想跳舞。姜敏提議，我立刻就答應了，恨不得立刻就把最美的舞姿展現在黑色的天穹和大地間閃爍跳躍的篝火邊。太奇怪了！太奇妙了！太魔幻了！那一刻的舞蹈，不是練習，不是舞台表演，是我在表達，在飛翔，在天地間自由地上下、旋轉。星星，山影，濤聲，篝火，歌聲，全部那樣美妙，讓我止不住渴望。難道是因為他嗎……

「不許偷看我的日記！」手裡的紙突然消失了。

「寫得真好！真好！」我笑著，「讓我看看。」

「不行！絕對不行！」她慌忙把兩人之間地面上的活頁都收到手裡，又背到身後，「不行！」

「好好！你看你，臉都急紅了，我不看不看。」我笑著。

「去試試給你買的褲子和T恤……不叫你不許上來。」

「行行。明天我給你買個新的那個……夾子，再買一個小密碼箱，你鎖起來。」我起身，邊說邊往下走。

樓下沙發邊的矮桌整齊地疊放著六條牛仔褲和六件T恤。我拿起來看看，打開包裝又放下去盥洗間洗臉洗手。

牛仔褲很合適，穿上T恤時我忍不住笑了。長短倒還行，就是太肥了，肩頭的寬度還能湊和，腰腹和下擺在身上晃晃蕩盪，能再塞一個人進來。

「好像有些……大。」崔茜出現在身後。

「哦，行，可以穿。你買的？」我回身看著她。

「T恤是我買的，姐姐說要大不要小，我就買了這個……size的。「小丫頭過來幫我拉拉衣服下擺。

「行，沒問題，稍微大些，又不是什麼正式的服裝，大點穿著舒服。「

「我就說大點沒問題，小了沒法穿，上次穿小峰的衣服……哈哈！」影倩從樓上下來，話說到半截忍不住笑了，「這是小丫頭特意讓人從美國給你帶過來的，這裡胖子少，大個子也少，沒這麼大的。」

「哦，謝謝你，親愛的！」我轉向崔茜，「千里送鵝毛，禮輕情意重。」

「不客氣！後面是什麼意思？」崔茜看看我又看看姐姐。

「你再這樣……出口成章，我就每天要求你寫首詩給我們看，不好就不讓吃飯。「影倩笑著，」脫下來，先洗一水再穿。「

「好啊！我以後就……經常說兩句，練習作詩。不過飯不能不吃，要是不好就……下次再來。」

「嘁！你倒會耍滑頭。」影倩歪頭笑著把衣服放到一起，「先把你的書搬過去，別半夜三更又跑過來拿。」

晚上吃包子，影倩是總指揮。先派了兩大團面給我，然後去指導小丫頭調餡料。我在外面吭哧吭哧地揉面，不一會兒汗就下來了，影倩跑來視察，用紙巾給我擦擦，然後說這樣出汗很好，鍛煉身體，可以減肥，氣得我翻出一個大大的白眼，她哈哈一笑，轉身走了。

孩子們帶著小強進來，對我的麵糰很感興趣，但只站在旁邊看，接著被裡面飄出來的香味拉走了。我繼續揉面，看看差不多了，剛想挺直腰喘口氣，裡屋傳來崔西的聲音，「哎呀！孩子們，這個不能吃，還沒有……熟，快吐出來！」

我笑著伏在門框上歪頭往裡看，影倩正在給蘇西擦嘴。

「阿姨，這個很好吃。」小女孩心有不甘地往操作台上指指。

「嗯嗯，現在不能吃，還是生的，乖，去外面再玩一會兒，好了叫你們。」影倩想笑，又有些無奈，抬頭看見我，「哎，你們去叔叔那裡，每人領一團面玩。」

「啊？！」我呆在門口。

影倩沖我擠擠眼。

「……哦，來吧孩子們。」我轉身回到面板前，迅速揪出三小團，忙不迭放在每個人手裡，「到那邊的桌子上去玩，我看誰捏出來的麵糰最像……小強。」

「你可以啊！麻煩事扔給我，也不怕浪費糧食。」過了片刻，影倩和崔茜從裡屋出來，我皺眉斜眼對影倩點點頭。

「哈哈，就這樣。」影倩得意的笑，指揮崔茜開始擀皮。

「等會兒莫佳娜也來。」影倩摘下腕上的手錶，「你去洗洗臉洗洗手。」

「哦，好的。」我轉身準備走，又停下轉回來，「幹嘛要洗手洗臉？揉面哪有不沾到手上的？」

「哦……」影倩愣了一下，抬頭看著我，「她要和你說說你拿槍指著的那個司機，你不是要告他嗎？」

「哦，對對！」我點點頭，看看桌上的面，轉身到裡屋去洗手。

等我從裡屋出來，影倩不見了。我四處看看，問小丫頭，「姐姐呢？」

「上廁所，幹嘛？」

「哦，沒事。」我靠到崔西旁邊想幫忙，抬抬手又停下。

「不要你動手。」崔西笑笑，「姐姐不想你滿手的麵粉去見客人，……要有形象。」

「哦，是這樣，明白，做得對。」我點頭。

「其實，她直接講就好，不用找理由。」崔西抬頭看看我。

「嗯！你說得對。不過，找個理由，話說出來更平和些……無所謂，我們之間怎麼講都行。無所謂，小事！」我看看裝餡料的盆，順手拿過來放在桌上。

莫佳娜準時到達。這兩天她請假沒上班，看神情似乎有些疲憊。我打過招呼后想關心一下，張張嘴卻沒能說出來。

「先生，我做好了起訴那個人的相關準備工作。現在有一個問題：律師知道了基本情況后。根據法律，他認為這個官司並不好打。主要是：你是在他的行為完結之後拿出槍來指著他，這會讓對方律師認為您有事後報復的想法，法官也會考慮這一點。」

「你……律師的意思是我們可能會敗訴？」我問。

「……可能性比較大。」莫佳娜抬頭看著我。

「可是，那是因為他危險駕駛，所以我才下車用槍指著他，如果沒有前面的事，我不可能這樣做的。」

「法官會考慮這個情況。可對方的行為已結束，而且沒有造成後果。所以，我們的訴訟請求可能不被支持。」

「嗯……這樣，我們先理清思路。我告他的目的，是讓他受到教訓，具體就是讓他因為危險駕駛而接受懲罰。這種懲罰，我想有兩個表現方式：A賠償我的精神損失，就是罰錢；B吊銷駕照或……駕駛車輛的許可受到限制。從你諮詢律師的情況看，這兩條能做到嗎？」

「可能性不大。依目前的法律，沒有造成損害後果的駕駛行為，法律並不支持賠償，最多只是警察作為交通違章處罰，駕照的情況也是如此。」

「這麼說，頂多罰幾千元。我們沒有辦法給他個教訓了？」我站起來在屋裡踱步，心裡有些生氣，「我就不信，還找不到辦法了。」

「李，莫佳娜說得對，不應該事後拿槍指著他。」崔西走過來插話。

「你！」我剛想發火，想想莫佳娜在，又止住了，「謝謝你的話！」

莫佳娜看看崔西，又看看我，停頓片刻，「謝夫，我必須把實際的情況彙報給您……」

「嗯，我知道，謝謝你！」我趕緊點頭，「看來這事還要再想想。謝謝你！」

「對，從長計議，這事我們都不熟悉，馬上包子就好了。莫佳娜，一起嘗嘗？」影倩說。

「好啊，謝謝夫人！」莫佳娜點頭笑著，「我早就餓了。」

「餓了有點心，你先去吃點。」我站起來，抓過桌上的手套準備等會起籠屜。

「不要，我等著吃包子。」莫佳娜笑著搖頭。

「不要你，你陪著莫佳娜坐著說說話。」影倩從我手裡拉回手套。

「這有什麼，」我把手套搶回來一隻，「你們不好端。」

「夫人，我也要幫忙，我是朋友，您說呢？」莫佳娜笑著站起來。

「哦，也對！」影倩點頭，「那我就不客氣了，莫佳娜，去洗洗手。」

「好的！」

「你生氣了？」趁著莫佳娜不在，崔茜走到我面前，認真地看著我的眼睛。

「嗯，是的。我覺得你應該支持我。」我點頭。

「親愛的，我非常願意支持你。可是，我不想你做違法的事，我……」崔茜看著我。

「我知道，在美國，法律高於一切。可是我還是……你讓我想想好嗎？」

「先不要有情緒。晚上你倆心平氣和地談談，先吃飯。」影倩也加進來。

「好好，我現在不生氣了，小丫頭，你也不要生氣。」我點頭。

包子出鍋，騰騰的蒸汽衝散所有的不愉快。莫佳娜慢慢品嘗，仔細詢問製作過程。影倩得意洋洋地說著如何和面調餡，崔茜不時插嘴，三個人唧唧喳喳聊得很高興。

「謝夫！」莫佳娜忽然端起杯子轉向我，「謝謝您耐心聽完我介紹相關情況！」

「哦哦，不客氣！應該的。謝謝你解釋情況！」我慌忙回應。

「這一點很優秀。」影倩插話，「胸襟開闊的男人就應該這樣。」

「呵呵，謝謝！」我知道她的意思，笑著點頭。

「哦，對了。莫佳娜，要不要嘗嘗美國帶來的葡萄酒。」影倩又轉向莫佳娜。

「好啊！我好像沒嘗過美國來的葡萄酒。太好了，謝謝夫人！」莫佳娜也點頭。

晚飯後，莫佳娜適時告辭，影倩去東方飯店換俊峰，留下蘇靜娥收拾小餐廳和廚房。她不讓我和崔茜坐著，打發我倆去湖邊走走。

外面幾乎風平浪靜，我倆並肩穿過小路，到泳池邊時，我慢後半步，伸手順順崔茜剛剛被路邊花枝挑亂的長發，小丫頭順勢抱住了我的胳膊。

「你今天沒吃好。」我有些歉意。

「嗯，怕你生氣。」她把頭也靠在我肩上。

「哦……一開始我的確生氣，不過現在好了。」

「那真好！我就知道你心胸很開闊。」

「嗯，應該用說寬闊，心胸寬闊。」

「為什麼？開闊不行嗎？」崔茜扭頭看我。

「……好像也行吧？我不確定，好像都是說心胸寬闊……不知道。」我撓撓頭。

「好的。跟我說說，你為什麼生氣？」

「嗯……我覺得你應該支持我，不應該反對我，所以生氣了。」

「我當然支持你啊！可是我必須把真實的告訴你……我支持你想辦法教訓他。」崔茜很認真地看著我。

「你的意思是，這樣用槍是不合法的？美國法律也是這樣的？」我問。

「美國各州的法律有不同。不過我以前聽其他人說過，在兩人發生衝突時用槍是合法的……基本上。如果事後再拿槍就很可能不合法。」

「哦，是這樣的啊……」我低頭想了想，「好像有些道理……也有些不合理。」

「哪裡不合理？」

「整個事件是一個整體。沒有前面的衝突，不會有後面的反應，不能前後完全分開吧？」

「好像有道理，我也想不太明白。」崔茜皺皺眉頭。

「不過，我還是要道歉。」我拉住她的手，「你是在說實際的情況並表達你的意見，並沒有反對我教訓他。所以，我不應該生氣。」

「沒事，親愛的，我愛你，所以要告訴你實際情況。」

「嗯嗯，我也是愛你，所以，才會生氣……你明白？」

小丫頭不說話，轉身撲進我懷裡，熱情地吻上來。

擁吻良久，一陣清風吹過。崔茜放鬆身體，長出一口氣，「哎呀，累死我了！你也不知道彎一下腰。「

」哦，我的錯。「我笑起來，」呵呵，如果彎腰，還要抱緊你，怕你後仰著難受。「

」誰說的！電影上，很多女士都是讓男士抱著……後仰接吻的。「

」哦，對對對，我又想錯了。……咱們再來練習一次？「

」才不要！「崔茜咯咯笑著，」以後你抱著枕頭慢慢練吧。我現在就去找姐姐，免得她擔心。你去拿書。「

」嗯……一起吧。「我重新摟住她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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