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非洲一百六十九

給崔西一個驚喜的生日禮物是斯特林的主意，我們幾個一直瞞著她秘密忙碌著。我覺得只有飛機不能很好地保密，容易讓小丫頭猜到大概，所以提議當天下午在湖邊邀請大家聚會，天黑以後再來一個焰火表演。但影倩覺得煙花亮一下就沒有了，寓意不好，所以決定只舉行湖邊聚會。但是飛機該如何出場費了不少事，既要安全，又要驚喜，最後決定方案是下午天沒黑的時候飛越湖邊聚會。為了增加安全性並讓斯特林容易找到目標，只要崔西不在東方飯店，我就抽時間跑到湖邊的幾棟房子上接電線裝彩燈。影倩不放心，派三個人幫我拿物料和工具並叮囑時刻注意安全。

崔西肯定有所察覺，有次在我衣服兜里發現一把鉗子。見我支支吾吾地找不出借口掩飾，也沒多問，只提醒下次不要忘記，免得弄壞洗衣機。我趕緊上前摟著她說這是女人的事，男人有個好女人就可以粗心大意了。她高興地親親我，沒再多說什麼。

生日那天下午，影倩找借口要崔西陪著去碼頭海關。小丫頭眨眨眼，又看看錶情不太自然的我，跟姐姐走了。主角一離開，湖邊和廚房立刻忙碌起來。靜娥負責廚房，卡雅領著人在沙灘上搭帳篷並鋪設臨時路面，我帶著卡穆把房頂上的電線拉下來並接通電源。

沙灘上開始出現三兩個一組的便衣安全人員。西點乘一輛大巴車先到，跳下車和莫佳娜打過招呼后就把頭扭來扭去四處搜尋。我從屋檐邊小心地站直身體，抬手示意在這裡，於是所有下車的人群呼呼啦啦向湖邊湧來。西點帶隊，走在最前面比比劃劃地興高采烈，但聽不清在說什麼。

可能很長時間沒有參加這樣的聚會，西點這傢伙明顯有些亢奮，站在下面仰頭看著我不停地笑。我被他看得不自在，趕緊把最後的一截線放到地面然後從梯子上下來。

「哈哈！第一次看見你爬這麼高。」西點一邊笑一邊扶住我的胳膊。

「呵呵，沒什麼，裝幾條彩燈裝飾一下。」我握緊他的手，然後向後面的人點頭，「都去湖邊坐吧，我這還有點活，等會再和各位好好聊聊，好久沒一起聚會了，歡迎各位！」

「好好好！我們去湖邊等你。」他指揮其他人離開，走了幾步又回頭，「嗨！李，你這裡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不用。」我笑著擺擺手，「先去湖邊坐著喝飲料吧。」

「好，你小心，不要觸電。」他點頭叮囑我。

影倩和崔西從碼頭回來，看到廚房和湖邊的情形很高興，謝過姐姐和我以後又去西點他們打招呼，然後被蘇靜娥催促著去換衣服。托德和太太準時到達，大家都到停車場迎接；李同力不知從哪裡買來一塊東方風格的披巾，崔西高興得連連道謝。其他朋友也陸陸續續到達，我看著小丫頭愉快地收著禮物，抽空抬頭觀察天空的情況，又扭頭看牆上的掛鐘。影倩也趁空走到旁邊，用詢問的目光看著我。我對她點點頭，兩人會心一笑，轉身又各自忙別的去了。

生日聚會正式開始。我站在帳篷的邊緣，時不時轉開目光看看拿著手機站在屋子拐角的卡穆。這場合我不能缺席，只好把手機交給卡穆，讓他接到斯特林起飛的電話后立刻開燈。

崔西在花團錦簇的女士和西裝革履男賓中不停地接受著祝賀。影倩也退到通道附近，和蘇靜娥一起監督食物酒水的排布。因為是有明確主題且較正式的聚會，我們採納莫佳娜的建議，場地比較講究，不僅布置了長條桌，面向會場和湖面還擺放著一個小講台。剛剛托德先生已經發表過熱情洋溢的賀詞，崔西也正在準備答謝詞。

現在正是斯特林飛過來亮相的最好時機，我抬頭看看天空，又看看還站在屋角不動的卡穆，不免有些焦急。是不是手機壞了？或者沒電了？或者鈴聲太小？卡穆沒聽見。但是為了保險，房間的窗戶邊上我特意拉過來一部有線電話，手機不通，那個有線的也應該響啊！是不是斯特林那邊遇到問題？天氣應該沒事，飛機故障？跑道關閉？

我胡思亂想著，小丫頭已開始致答謝詞，熱情地感謝看著到場的賓客。我只好扭身坐正，微笑地看著講台上的美女，心裡卻七上八下地很著急。

就在崔西講話臨近結尾時，我眼角的餘光里突然出現幾個光斑，卡穆開燈了！

太好了！我激動得有點發抖，借著崔西扭頭看向旁邊的機會一下子竄出帳篷外，把旁邊侍立的三個傭人嚇一跳。我不好意思地笑笑，趕緊抬頭搜索機場方向湖面上方的天空。

斯特林自西向東，沿著湖岸的大致走向飛來，高度大概兩千五到三千英尺。白色的小飛機漸漸變大，我不眨眼地盯著他，生怕找不到目標。

離著好遠斯特林就開始轉向，一段一段，逐步不停地調整高度和航向，最後從沙灘斜上方掠過，重新上升轉回湖面。

看著藍天碧水之間漂亮的白色機身優雅地傾斜轉向再次朝這邊飛來，我突然變得很激動，張開雙臂上下開合揮舞，彷彿要跟著它在空中飛翔。

所有人都從帳篷里出來了，我扭頭看著崔西，又回頭看看飛機，感覺距離差不多了，抬手指著天空，用儘力氣對著她大喊：「崔西.斯特林，這是你的禮物，生日快樂！」

崔西站在白色帳篷前面，驚訝地睜大眼，用手掩著嘴，但還是笑得能看見潔白的牙齒。這次斯特林飛得更近更低，同時輕輕搖擺機翼。小丫頭向天空揮手，然後熱烈地擁抱姐姐，接著顧不得身上禮服的牽絆和沙地的鬆軟難行，大叫著撲進我懷裡，「謝謝謝謝！太好了，親愛的，太好了！」

趁著其他人離得遠，我兩手把她扶正在自己面前，看著那雙陽光下閃亮的眼睛大聲說：「I'd do anything to make you happy.」

崔西高興得忘乎所以，話音未落就重新緊緊摟住我的脖子，整個人掛在我胸前，一直重複著謝謝謝謝。

白色的機身映著黃昏的夕陽，隨著航向高度的變化不時地閃亮。很多人在斯特林掠過時跟著崔西一起揮手，然後熱烈鼓掌。小丫頭臉色緋紅，不停地笑著，直到飛機最終轉彎爬高離去才回到帳篷里。

宴會正式開始，最初大家都正襟危坐，有模有樣地一道道上菜，品酒。斯特林從機場趕回來，崔西和哥哥熱烈擁抱。

天黑以後，一些客人陸續告辭，留下的人變得隨意，大家或站或坐，以托德和崔西為中心，端著杯子聚在帳篷中間。西點和拉莫肩並肩靠得很近，說話聲漸漸大起來。一些年輕或職銜稍低的軍官或警官圍在四周，微笑著聽中間的人交談。

「那個，謝夫李，」托德笑著轉向我，「後面沒有燒烤嗎？」

「有有!」我趕緊點頭。

「準備了，但考慮到今天的場合，所以沒拿出來。我馬上讓人準備。」影倩站起來回答。

「哦，是這樣。夫人請坐，請坐！」托德馬上起身抬抬手示意她坐，「現在應該沒關係了，大家都是熟人。請允許我提個建議：我們開始燒烤吧！」

「哈哈，開始嘍！」西點第一個拍手鼓掌，「夫人，麻煩你再給我找一件謝夫李的大T恤穿。」

「好的，所有人都有T恤。」影倩也笑著回答。

里裡外外的傭人們一陣忙碌，外面燒烤爐的炭火已經熊熊燃燒起來，映得鄰近的水波不時閃著艷紅的光芒。我被影倩和蘇靜娥拉到旁邊，脫下西裝皮鞋，又被大T恤，圍裙和手套裹得嚴嚴實實。卡雅還找來一頂廚師的白色筒帽，被我拒絕。影倩不甘心，又讓靜娥拿來一塊方巾給我扎在頭上，引得崔西和哥哥直說好帥。

我換好衣服，拎起兩箱芬達走向跟著托德和拉莫的工作人員，剛邁出兩步蘇靜娥已經讓人追來接過箱子。走到跟前，領頭的秘書已經迎上來，「謝謝謝夫，您真客氣！」

「呵呵，」我笑著和他握手，「你們在工作，不能喝酒，喝飲料吧。還有，要是餓了，就去拿些吃的。」

「馬上會在外面擺幾張條桌，讓您的人輪流過來吃一些，空腹工作不好。」影倩也走過來插話。

「謝謝夫人，您太好了！」秘書躬身向影倩致謝，同時稍稍轉頭看看托德。

「托德先生那裡我去給你說，只要不影響工作，在這裡不必那麼正規。」我立刻講。

「好的好的，非常感謝夫人和您！」

「不客氣！請自便。」我點點頭往回走。

影倩追上來，給我拉正衣服后擺，「你去烤肉，我去和托德說。」

這次準備的肉雖然已拌入調料，但重新放入冰箱后沒來得及完全解凍，串成串的也不多。西點看到這種情況，叫來手下幫忙。托德和拉莫換好衣服也過來加入，兩人的手下可能沒遇到過這種情況，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莫佳娜察覺到他們的窘境，立刻走到托德身邊勸他回帳篷。托德不願意，先笑著謝謝她的提醒，然後叫來秘書，吩咐他們不要時刻跟著，到旁邊剛搭起來擺上條桌的帳篷里等著就行。拉莫也揮手支走自己的手下，然後接管另一個爐子。基德不知道有什麼事中間離開了，這時候又重新跑回來，蘇靜娥給他拿來衣服，看著他套好然後往我這邊指指。

基德小跑著過來，「謝……先生，老婆派我來幫忙。」他用漢語說。

「呵呵！」我被逗笑了，「好好！幫我把豬肉，羊肉，牛肉分開到盤子里，要大盤子。」

「是，明白！」基德轉頭四處看看，然後轉身去找盤子。

我攏起一把肉串，放到炭火上，迅速攤開並翻轉，旁邊這時也冒起白氣，拉莫在刺刺拉拉的響聲和不時暴起的火苗中快速移動這雙手。

亨利，賈霍來等人呼呼隆隆忙亂片刻，擺好了盤子碟子椅子，然後端著飲料在帳篷門口等著我和拉莫的肉串。西點還是不老實，左看右看，評估了下形勢，抄起一個大盤子跑到我的爐子前。

「馬上好馬上好。看你急的，要餓死了？」我眼睛看著肉串，手也不停歇，嘴上調侃著他。

「哈哈，是的是的，你再不快點我就餓死了。排隊排隊，我是第一個。」西點笑著。

「憑什麼你排第一個？我早就在排隊了。」站在我後面幫忙的托德插嘴湊熱鬧。

「你……你們在喝飲料，可以稍微等等，我先來我先來。」西點不知道怎麼想到的這個理由，繼續耍賴。

「呵呵！你們誰都別想。」我低著頭笑，「第一個吃到的肯定是我。我要嘗嘗熟不熟。」

「對對！我來嘗嘗熟不熟。我來我來！」西點繼續。

「好啊，」我抬頭看看他，壞笑著，「不熟的你也要吃下去。」

「這個……」西點笑著眨眼，「我相信謝夫的技術，不會不熟。」

「哈，謝夫李說得對！不熟也得吃下去。」拉莫也在旁邊插嘴湊熱鬧，說得大家都笑了。

炭火很旺，加上大家的熱情，第一批肉串很快就熟了。西點搶走幾串，托德從後面伸手撈走幾支，剩下的被眼尖的崔西帶著影倩和蘇靜娥盡數沒收，拿到帳篷里給女士們去了。男人們正在無可奈何地咽著唾沫時，拉莫的出爐，所有人呼啦一下都擁過去，剩下我和托德一邊忙著擺肉串一邊相視而笑。

「李，好久沒單獨聊聊了。」托德繞到上風口的側面。

「是啊！每次去，大部分時間都是夫人接待，你要麼不在要麼中途退場，忙得很。」我回答。

「是的是的，的確很忙，請你諒解！」

「呵呵，別那麼客氣！」我笑著擺擺手，「就因為是很熟的朋友，所以我從來沒在乎。你也一樣，有事情起身就走，刻意的殷勤接待，反而顯得生疏。」

「對對！我也這麼認為，和你見面時很自在，很放鬆。哎，莫佳娜在你這裡怎麼樣？」

「很好啊，我看她挺愉快的，做事我也很滿意。」我看看遠處的莫佳娜。

「我想知道，她為什麼離開總統辦公室？」

「哦，這個我沒問過……她不說，我也不會問。……你的意思，她會不會是迪恩主動派過來的？」

「是，我是有些懷疑，不過沒有證據，但還是要小心。」

「嗯，謝謝你的提醒！不過，即使是這樣，也沒有什麼可擔心的，我們又不會做什麼陰暗的事。」我點點頭，再次看看莫佳娜。

「嗯嗯！說得對，不過要小心些。」托德點頭。

「等等看吧，過段時間，看看她願不願意講出來……或者我問問影倩崔西。」

「呵呵！影倩崔西。兩個美麗的女士，你真讓人羨慕。」

「哈，謝謝！機會……命運……運氣比較好吧。」

「嗯，」托德放過來一個盤子，示意我看看好了沒有。

「呦，快好了。三十秒。」我低頭翻動肉串，幾個火星爆起，悠悠然升入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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