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部長秦剛失蹤近一個月,網上充斥著各種猜測和推斷,媒體炒作不斷掀起高潮。對於這樣一個炙手可熱的新貴任職不到半年,就無故消失於政壇,雖然我們還不能確定秦剛的最終去向,還要等進一步消息。但自20大上胡錦濤被架出會場等駭人現象,以及各種人事糾葛,使外界意識到秦剛事件的博弈已經遠遠超越了失蹤事件本身,體現了中共高層之複雜嚴酷的政治動蕩。隨著事件的發展,世界開始藉此窺探中國高層政治的內幕,進而揭示了一個令人眼花繚亂的宮廷暗戰場景,展現出相互傾軋、爭權奪利、生死相搏的場面。中共進入多事之秋,我們似乎又見到了熟悉的歷史場景。
台灣高陽先生的歷史名著《瀛台落日》描繪了慈禧太后病重時,滿清末年政治社會的混亂狀況。其中一段描述引人深思:「如今的風氣是,親貴排斥宗室,宗室排斥八旗,八旗排斥漢人。天下不但是愛新覺羅的天下,甚至只是宣宗一系的天下。如果皇帝駕崩,大位誰屬,是近支親貴們的家務,與漢人無關,甚至亦與遠支宗室無關」 。(宣宗系道光皇帝廟號)
這段話揭示了清末統治者建立其統治合法性的基礎,是宣揚帝位繼承者只屬道光皇帝一系後裔,類似當今的「兩個確立「,「兩個維護」,具有強烈排他性。滿清親貴們之間的爭鬥由此展開。宗室與八旗之間、八旗與漢人之間,甚至近支宗室與遠支宗室之間,都存在明顯的矛盾衝突,形成了一個相互排斥、你死我活的政治局面。滿清統治集團逐漸小圈子化,權力逐漸集中在一小撮人,甚至一個人的手裡。統治基礎日漸消弱,合法性在內耗中逐步喪失,導致政治的混亂、敗象頻仍,人心浮動,風雨飄搖,百年大變局即將來臨,滿清統治體系走上了逐步崩潰的道路。
我們不禁要問,為什麼王朝末年會出現這種近乎失控的亂象?這個根源可以追溯到最高統治者身上。西漢賈誼在《過秦論》中對秦始皇立國后的行為進行了分析和評論。他說:「秦王懷貪鄙之心,行自奮之智,不信功臣,不親士民,……先詐力而後仁義,以暴虐為天下始…。」
賈誼指出秦王懷有貪婪和卑鄙之心, 「行自奮之智,不信功臣」 ,表現在只相信自己的智慧和判斷,不相信別人的思想和建議,即使這個人是跟隨他效力多年的忠臣也不例外。獨裁者只相信自己,不相信別人,總是認為只有自己的智慧才是靠得住的,最高明、最具有可行性的;認為別人的意見都是片面膚淺的,或者都是為個人謀私利的有害諫言。因此拒絕諫言,剛愎自用,獨斷專行,唯我獨尊,一條道走到黑,就成了政治常態。這種貪婪和卑鄙是獨裁者特有的,絕對權力下日益驕橫的必然通病。
獨裁者封閉自我,排斥他人的孤家寡人心態根植於權力的傲慢,對其統治將產生致命的負面影響。
首先,獨裁者對周圍人的不再信任,代之以猜忌、懷疑和不信任的態度。他們往往將權力集中在自己手中,不信任他人,難以建立真正的團隊合作和信任關係。這種心態導致周圍幫助他辦事的人對獨裁者失去信任和信心,動輒得咎,從而喪失了為獨裁者服務和工作的動力和積極性,不敢真正展現自己的能力。
其次,隨著獨裁者對下屬的不信任和猜忌心態日益加深,周圍人也開始懷疑獨裁者的動機和意圖。他們隱藏自己的觀感和意見,擔心遭到獨裁者的打壓和報復。這種猜忌和多疑的情緒逐漸蔓延,導致下屬對獨裁者表面順從,實際上心懷恐懼,處於伴君如伴虎的危險境地。整個政治氛圍充滿了不信任和緊張。
第三,即使是最忠誠的心腹親信也會漸漸意識到,這個政權只屬於統治者一人,與其他人無關。無論他們多麼忠誠,也無法獲得獨裁者的真正信任和重用;他們的努力和付出並不能換來統治者公平和真誠的對待。因此,雙方之間的信任關係逐漸崩潰,一些本來忠誠的人開始懷有二心,試圖背叛獨裁者以自保。統治者越來越孤立無援。
第四,走到這一步,政治格局會出現不利於獨裁者的大逆轉。越來越少的人站在獨裁者一邊,對政權的存亡不再關心。大部分人不願再與統治者同進退,對反抗獨裁統治的運動持觀望或同情協助的態度。面對全社會的反對聲浪,只剩下獨裁者和極少數利益攸關者繼續為捍衛政權孤獨奮戰。到這個階段,可以說獨裁者人心喪盡,眾叛親離,離被推翻已經不遠。
賈誼最後描述了秦王朝在滅亡之前軍心盡失、兵敗如山的情景。軍隊停止抵抗,不再為秦王守衛疆土。他形容道: 「秦人阻險不守,關梁不閉,長戟不刺,強弩不射。楚師深入,戰於鴻門,曾無藩籬之難」。 我們都知道,秦軍當時被稱為「虎狼之師」,強弓硬弩,作戰驍勇,曾在戰場上所向披靡。然而,在秦王朝末期,將士們放棄守衛險要,開放關卡,甚至手持武器卻不去射殺叛軍,使得烏合之眾的反政府武裝未受象樣的抵抗,就長驅直入,到達秦朝腹心之地,最終輕鬆推翻了秦朝。究其原因,可以說秦王朝統治者獨夫之心,日益驕橫,失去了民意軍心,沒有人再願意為這個政權效力,使獨裁者成為真正的孤家寡人,終被歷史所拋棄。
這些歷史教訓對於我們今天依然具有深刻的啟示。統治者的孤家寡人心態和行為不僅破壞了信任、引發內鬥,也導致了人心的背離和最終的崩盤。因此,一個真正強大而穩固的統治體系應該建立在合作、信任和共贏的基礎上,尊重人民的權利和利益,傾聽各方聲音,建立真正的團隊合作,形成共同的價值觀和目標。只有這樣,才能確保一個政權的持久穩定和人民的幸福安寧。歷史的教訓告訴我們,一個國家和社會的繁榮與穩定,離不開真正的智慧和英明的統治者,離不開建立在信任和共識之上的良好治理。
聯想到當前局面,由於核心集團缺少對解決中國根本問題的意願和熱情,越來越多的高層人物失去方向感,日益消弱了全體黨員與統治集團同呼吸共命運的休戚與共。隨著權力日益集中,大量體制中人疏離感增強,最高執政當局的治理將出現梗阻,逐漸失去執行力和自我修復能力,風雨飄搖,混亂動蕩的日子將不期而至;官場中人除了重視個人的得失安危以外,不再真心關注中國的前途、民族興衰以及黨的命運等重大課題;這些題目對其他任何人來講,都是無權置喙的危險領域,屬於不可妄議的禁區,越來越成為黨主席的私人事務,成為統治者個人專有話題,與社會公眾無關,與體制內人士無關,甚至與相當級別的中高層領導幹部也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