鋤奸 (5) 河內刺汪

1938年12月，在漢口國防最高會議上，汪精衛主持第54次常委會議通過接受日方所提條件的決議，鼓動孔祥熙在日本所提的停戰條件上簽字。1938年12月18日，汪乘機離開重慶出走，經昆明到達河內。12月29日在香港《南華日報》上發表《艷電》，以「恢復和平」為口號，開始公開投降日本。汪精衛出走，蔣介石震怒。他命令我即赴香港，設法威脅汪精衛在香港的追隨者，並秘密監視汪一行。

1939年初，我化名何永年，經香港去河內。我到香港后，親自打電話給汪的追隨者《華南日報》負責人林柏生和寫文章擁護汪精衛「和平」主張的香港中央通訊社社長肖同茲，指責他們不該發表文章與重慶唱對台戲，但並未起作用。我又派人在他們回家的路上，用鐵棍將他們打傷，以示警告。我到河內后拜訪了駐河內總領事許念曾，要求他鼎力相助。並與我派駐河內的徐先生聯繫，通過他疏通與河內高層和警方的關係。不久，我派遣剛剛從天津調回重慶的原天津站站長陳恭澍和我的警衛員王魯翹到香港辦好出國手續去河內，以駐河內總領事館為行動指揮所。與此同時，我又電令軍統局本部續派行動員鄭邦國等8人以及擅長縱跳、拳術的武功教師唐英傑，分批前往河內。我委派陳恭澍為行動組組長。行動組共有18人，被稱為「十八羅漢」。

河內的監視工作取得了突破，獲取了汪準備公開叛國投敵的證據，我立即密令陳等人做好行動準備，又分別派人從國內運去槍支彈藥等武器。我親自把證據呈送蔣介石，蔣命我除掉汪，我立刻通知河內方面開始行動。經過偵察，陳恭澍了解到汪精衛搬進了靠近日本領事館的高朗街27號的一幢公寓中。這是一棟西式樓房。樓房後面有圍牆，院中養著兩條狗。樓上對街較大的一室是「汪氏夫婦的卧室」兼汪氏的會客室。後門的道路複雜，巷道縱橫。

在許念曾的密切配合下，陳獲悉汪精衛早餐麵包是由河內一家麵包店準時送去的，他們計劃把送麵包的人攔截下來，換上一隻含毒麵包，由特工化裝成送麵包的人送去。於是買回麵包進行注毒實驗，但毒藥進入麵包后，麵包就結成硬塊。陳又獲悉汪精衛找水電修理工去修他浴室的水龍頭，便計劃把修理工暫時扣押起來，另派一個行動員冒充修理工，隨身帶了一罐毒氣，在水龍頭修好后，在汪精衛的浴室下毒。

3月中旬，我獲悉汪要離開河內，發電報催促陳「著即對汪逆精衛予以嚴厲制裁」，於是陳等不及放毒就決定發起一次突擊性強攻——深夜直搗汪宅，實行襲擊刺殺。1939年3月20日夜11時40分，陳恭澍駕車帶著6人出發，在接近汪精衛寓所的一個巷道時，兩名安南警探攔住了他們。陳把口袋裡的4500元錢全部拿出打點，警探終於放行。到了高朗街27號後門，陳自己留守車上，張逢義和陳布雲留在外邊放哨，王魯翹、唐英傑、鄭邦國等4人越牆而入。鄭邦國以利斧劈開樓房後門，4人飛身上樓。汪宅的人被驚動，廚師何兆開門張望，鄭邦國抬手就是兩槍，傷及何兆左腳，並吼道：「誰再出來，老子的槍不認人！」鄭邦國又堵住侍衛居住的房門，說：「不許動，誰反抗就打死誰！」衛士戴芸生聞聲出來，就遭受槍擊，彈中手臂。剩下的3人上了27號二樓，陳國琦聽到聲音走出房門，正伸手把電燈熄滅，就被特工的手電筒照射到，跟著就是一排槍。洞穿右股，被迫退回房間。王、唐2人繼續登上三樓，那時曾仲鳴和朱執信的女兒知道特工已近，一起退進曾仲鳴的房間。剛剛把房門鎖上，王、唐即已衝上樓，王魯翹對著他們以為是汪精衛居住的房門撞了幾下，卻怎麼也撞不開。王魯翹拿起利斧，將房門劈開了一個洞，藉由手電筒照射光束和床腳一盞燈的微光發現屋裡有一男一女正在往床下鑽，以為此人是汪，遂把槍伸進去對準其腰部連開三槍，他當場倒地。那個女子也受了傷，但所傷非要害。而汪氏夫婦在對面房間聽到劈門聲和槍聲，驚恐萬狀，但毫髮未損。特工們以為任務完成，遂攜槍下樓。離開的時候還落下膠鞋手套，和兩排未用過的子彈。

此時，附近的日本憲兵和安南巡捕，紛紛吹響警笛朝這裡跑來。車裡的陳恭澍極為緊張，見王魯翹出來，來不及等其餘人上車，便駕車飛馳而去。不久，唐英傑和陳布雲也先後回來了，但其餘3人被河內警方逮捕。抗戰勝利后，才由軍統委託雲南省主席盧漢領回。21日凌晨4時50分，軍統的內線傳來情報，說汪精衛安然無恙，打死的是曾仲鳴(太太方君璧輕傷)。陳恭澍一下子從頭涼到了腳。情況弄清楚后，陳恭澍給我發了一封長電報，表示願受處分。我接電后不無遺憾，心裡說：「汪逆命不該絕啊！」遂下令行動組全部撤出河內，返回重慶。暗殺汪精衛失敗，我見到蔣介石后即請求處罰。蔣介石頗不滿意，對我有所指責，但也無可奈何。

原來，汪精衛住的高朗街27號(A/B)是連在一起、每層中間都有門相通的完全對稱的三層洋房。樓高三層，正面臨街，後面是小院落，圍有矮牆，有後門，也有角門。陳、王去觀察過多次，遺憾的是只限於在外面觀察，卻沒有進過門。前門很少有人進出。在27號A三樓前房，擺設著一套新傢具，既可用作卧室，也可商事見客。那天曾仲鳴奉汪之命，攜妻子方君璧自香港來河內，當晚就住在27號A三樓前房，隔壁一間睡的是朱執信的女兒。沒想到這反而送了曾仲鳴的命。汪精衛住在27號B三樓前房，擺設著另一套新傢具，隔壁一間睡的是汪的女兒汪文惺與女婿何文傑。27號B二樓的住了一共五個人：三個孩子和兩個女傭。27號A二樓，住的是汪家和陳家的晚輩親戚：汪屺、雷慶、陳國琦和陳常燾。王魯翹等人衝進了高朗街27號A，殺錯了人。河內槍聲宣告了蔣汪的徹底決裂。汪精衛決心死心塌地投靠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