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格要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
如果不是娘胎裡帶來的,那一定也是五歲以前的事情。
我小的時候有些敏感,敏感到有些神經質。
大人們以為雞毛蒜皮的事情我會想很多,多到就要浮想聯翩了。
50年前如果有社交恐懼症,說的一定就是我。
我膽子小,小到不敢跟大人說話。
大人很可怕,當著面跟我媽媽說,
「奶奶,我小叔長忒丑,靦腆得像個大閨女,見我咋像是老鼠見了貓,乾脆讓我弄走吧。」
媽媽說,
「孬孩子,忘了小時候你爹怎麼笤帚棍追著打你來著。」
解氣。
大人總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以為孩子不懂事,他們忘了他們曾經也是孩子。
大人取笑孩子,開他們的玩笑,給他們起綽號,像是狗娃,狗蛋,雞蛋什麼的。
大人不給面子,他們說小孩子家要什麼面子。
人小就沒有面子嗎?大人和孩子不是一個平等的世界。
不是我想得多,大人們管孩子真的是一套一套的。
什麼棍棒出孝子,嚴師出高徒。
什麼打是親,罵是愛。
什麼知子莫若父。
大人們覺得他們懂得孩子,他們不知道孩子的心其實才是最難捉摸的。
爸爸為了練習我的膽量,過年時家裡的鞭炮讓我來放。
不算長的鞭,頭天晚上灶火邊烤乾了,一根竹竿挑著。
我站在房頂,手握著竹竿,鞭的另一頭懸在半空。
爸爸用火柴引燃鞭炮,噼噼啪啪的響聲,嚇走了怪獸,卻沒嚇到我。
爸爸以為治癒了我的膽小症,其實他不知道,我是不想挨批評,用竹竿挑著放鞭炮對我來說不算大事情。
我五歲的時候一個人偷偷放兩響炮。
原本嘭的一聲飛上天又啪的一聲炸開花的兩響炮,沒想到在我手裡直接爆炸,兩響炮成了一響炮。
闖禍了。
小拇指腫了,有些發紫,帶著煙火味兒。
疼的咧了下嘴,後來那個手指就是木的了。
不是件光彩的事,怕被爸爸知道,把手縮進袖子里。
瞞是瞞不過的,被媽媽發現了。
把手拉過去,放在嘴上哈了兩下,眼淚就要下來了,好像疼的不是我是她。
我就說,沒事的,不疼。
又心疼又惱火,只是媽媽講不出大道理,女人無才便是德,我最害怕長篇大論。
告誡要的,以後千萬不能一個人偷偷放鞭炮,工地上老朱的三個手指頭就是被雷管炸掉的,嚇人吧,電線也不能碰,夏天也不要水庫里去洗澡,都是要人命的事。
我答應了,提了一個條件,
「手指頭的事不要到處亂說。」
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連最愛說話,最大驚小怪,消息最靈通的奶奶也從來沒有提起過這事兒。
這是我和媽媽之間的秘密,保全面子的事情我們總是做的很好。
知子莫若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