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生活（29）：十八檔大貨車

我是老司機，比很多同齡的人資格老。

考A牌的想法由來已久。

2004年，還是在多倫多的時候，朋友劉就告訴我，在北美如果真的找不到專業工作，開大貨車是一個不錯的選擇，算是一個正當職業，北美的運輸絕大部分靠公路，一個有經驗的大貨司機賺的錢並不少。

我在傢具廠打工，接車，崗位接觸過不少大貨司機，有在市裡跑短途的，也有長途司機，從美國佛羅里達直接開車到加拿大。

長長的集裝箱，叫Trailer，車頭是Tractor，國內讀書的時候隱隱記得我們把他翻譯成拖拉機。

在加拿大，大家又把大貨車叫Semi Truck，就是半掛的意思。

要是自己能有一個車頭，賺錢就會更加可觀，他們按公里數收錢，招聘廣告上叫Owner Operator。

我住的那條街上就有一個大貨司機，他的車頭我見過，裡邊空間巨大，有一張單人床，跑長途，吃住在車上。

大貨司機有一輛寶馬轎車，7系的，又有大房子，是我羨慕的生活。

上班時，跟一個常來送貨的司機說我也想開大車，西瓦說，

「真的呀，開大車要賺錢得美國加拿大來回跑，整天在路上回不了家，你能行？」

我心想，吃住在車上好像挺辛苦，不過又有什麼關係呢？打10塊錢的工還整天受氣，就好嗎？

我是下了決心要考A牌的。

遺憾的是，在多倫多，要考過了G牌，才有資格去學A牌，我考了兩次G牌都沒有通過。

一次停車離馬路牙太遠，一次太近，心裡暗罵，破考官還讓人活嗎？

找到專業工作，我暫時忘掉了A牌照。

2007年，困難重重，這個念頭又冒了出來。

那天跟烏克蘭的Dave聊天，就是那個四個孩子的Dave。

Dave的朋友Rick曾經是福特車行的銷售員，一年前考了A牌照，買個二手的車頭，在周圍的油公司幹活，照Dave的話說就是，

He is making big money.

Dave的工資是$40/小時，Rick的Big money當然更加可觀了。

Dave鼓動我去學A牌照，像Rick一樣不用跑長途就能賺大錢，Nobody will be hungry，這是Dave的口頭禪----油田上到處都是錢。

房貸要付，家要養，不能沒有工作，得馬上行動。

老婆覺得我是被洗腦了，放著好好的專業工作不幹，凈想些不切實際的東西。

我覺得她是嫌當卡車司機的老婆不好聽。

我才不管，工作沒有貴賤之分，只有賺錢多少之分。

報名，Lakeland College的駕校，先學理論課----氣剎，一大堆新名詞，一個個零部件，儀錶盤上的指針，按鈕看得我眼花繚亂，像是開飛機。

出車前，先檢查，保證車子狀況良好，叫pre trip inspection，項目多多，滿滿一張紙。

跟著師傅上路，18檔，兩腳離合器。

左腳離合器，右腳油門，眼睛盯著儀錶盤發動機的轉速。

左手方向盤，右手操縱桿，心提到嗓子眼。

哪個也不能閑著。

我在國內開過手動檔，對離合器並不陌生，不同的是大車兩腳離合。

18檔聽上去有些麻煩，也的確是的，手忙腳亂，胡亂掛檔，忘了高檔區和低檔區，直接的後果是熄火。

從低檔到高檔叫up shift，步驟是轟油門，松油門，摘檔，掛檔。

練一練，慢慢掌握了。

討厭的是減檔，就是down shift。

減檔的要領是減速，減離合器轉速，摘檔，加油門，進檔。

減檔要轟油門，這個有點違背我的常識，轟油門不是要加速嗎？

兩個小時下來，精疲力盡。

車子長，轉大彎，方向盤打早了後輪會掉溝里。

倒車也麻煩，和小車子不一樣，開小車左打方向盤車子往左走，大貨車是反著的，往左打方向盤它的尾巴向右走。

還有就是，53尺長的掛車實在太長，轉得大了，集裝箱的另外一邊從鏡子里完全看不到。

師傅教過女的，中國人是第一個----這個不奇怪，我對很多人來說是第一次；學歷不用說，我也是師傅教過的學生里最高的。

路考第一次沒過。

倒車的時候慌了神，整個亂套了，和國內考車牌移庫有著同樣的殺傷力。

師傅說，再練兩次吧，是把錢交給他呢還是交給駕校。

問他有啥區別，他說現金直接交給他可以便宜一百塊，我說那就給你吧。

師傅拿了錢，叮囑我，不要跟任何人講，傳到學校那裡他會被開掉。

這才知道，他是要把錢放進自己的口袋。

有些小吃驚，華人師傅我可以理解，可他是地道的外國人，外國人難道不一向都是守法的好公民嗎？

我終於還是忍住了沒有說。

第二次考試順利通過，請師傅吃了個麥當勞。

把駕照秀給教會的朋友，他們很誇張地表示了驚訝，讚賞和不放心，阿里說，」你哪天開車上街，別忘了通知一聲，我們都待在家裡。」

我說，

「Yes please. Pray for me don't get mad with you guys.」

告訴Dave，他說，

「I like to help you because you listen. License is not enough. You need experience. 」

Dave介紹我認識了Rick，我利用周末和業餘時間跟著Rick幹了兩個月。

我有了讓很多人羨慕的A牌照，不過真正用它賺錢養家還是多年以後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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