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是大快人心的一年,對三米的爸爸來說更是充滿希望的一年。
7月,三米以全班第一的成績從小學一年級順利畢業;
老師們不再被人稱為是臭老九;
三米爺爺的高帽子也徹底被風颳走,開始有人到家裡來看他,大家都替他高興;
也有人說對不起,在爺爺最需要的時候選擇了躲避,都是上頭的政策給害的,爺爺原諒了他們。
三米看不上這些人,心想,
"不管社會如何,想做好人你還是可以做的。"
鄧小平也復出了,雖然一開始村裡有人對此很是不滿。
這人不是被打倒了嗎? 他不是反毛主席嗎?毛主席不是不待見他嗎?他一個小矮子,不象毛主席,華主席那麼高大威猛,連名字都那麼不響亮,接見外賓不會被人笑話嗎? 不是說復辟沒有好下場嗎? 這次會不會還是......?
這種不滿很快沉寂了。
世間的事情大都一樣,不管你信不信,不管你同意不同意,不管你喜歡不喜歡,該發生的時候還是會發生,草民百姓永遠都是吃瓜的看客,既不掌握自己的命運,也不決定歷史的進程。
你能做的就是讓自己活的足夠長,然後你就能看到所有人倒下的那一刻。
這次是徹底變天了。
人小膽子大,小平的腦子裡裝的最多的是智慧。
1977年九月,鄧小平執掌的教育部廢除了毛主席工農兵推薦上大學的金科玉律,決定恢復已經停止了10年的高考,以統考、擇優錄取的方式選拔人才上大學,決定學生畢業後由國家統一分配。
太多的人為此欣喜若狂,奔走相告,好像他們馬上就要上大學一樣。
三米的爸爸喜極而泣,他想到了三米的伯伯,終於可以不用顧忌,盡情地悲傷了。
三米心裡難過,覺得上帝太不公平,他讓有些人出生時含著金湯匙,就像他們村大隊支書的兒子;
他讓有些人出生在窮困的家庭,一生備受煎熬,英年早逝,就像三米的伯伯。
三米媽媽安慰三米,說上帝是公平的,他給了每個人有限的生命,那些位高權重的人,他們可以害人一時,也可以害人一世,但大家終究不免一死。
新政府架了一個獨木橋,跨過那個獨木橋你可以改變自己的命運。
三米的爸爸熬到了這一天。
1977年的高考在那年的冬天舉行,三米爸爸沒有去考試,高考的試卷三米家裡是有的,是三米爸爸後來搜集到了帶回家的。
村裡很多年輕人說,那年的高考題真的是太簡單了,如果不是當年早早輟學回家,如果可以複習個半年,高考肯定沒問題。
可是誰能料到學習竟然也會有用呢?
三米爸爸也是這麼想的,只是他後悔的不是自己,是沒有督促孩子們好好學習,白白浪費了時間,大米那時候已經上六年級了。
亡羊補牢,未為晚也。
馬上行動,馬上轉學,1978年三米爸爸把大米轉到了他教書的公社學校。
二米和三米的學習計劃也在那時正式啟動。
孩子們在學校里學的是毛主席的瀟灑豪邁"軍民團結如一人,試看天下誰能敵",
是郭沫若的浪漫柔情"遠遠的街燈明了,好像閃著無數的明星",
是柯岩的深情絕望"周總理,我們的好總理,你在哪裡呵,你在哪裡?"
在家裡,三米學的是曾經被拋棄的古書,
是三字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
是名賢集,"但行好事, 莫問前程。 與人方便, 自己方便......"
是增廣賢文,"觀今宜鑒古,無古不成今。知己知彼,將心比心...."
讀的很多,其實就是念個曲兒,爸爸解釋了半天三米還是啥也不懂,真正理解是幾十年以後的事了。
書法自然也是少不了:
二米和三米的一個家庭作業,就是每天一張大楷,周末爸爸回來檢查。
從柳體入手,寫的最多的是唐詩:
王之渙的"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
孟浩然的"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
爸爸不在家,為了二米和三米有學習的動力,他發明了獎勵制度:
"期末考試第一名獎勵五塊,第二名三塊,第三名一塊。"
三米每次考試都是第一名,五塊錢沒有拿到,拿到的是一張欠條。
三米也不在意,他只是喜歡學習,再說了,五塊錢是個很大的數目,爸爸每月的工資也才二十幾塊,這個諾許的有點太大了。
大家說,三米的記憶力好,過目不忘,他們不知道,三米放學走在路上還在想著他的語文課本。
不管怎麼說,二米和三米有的是時間,大米不一樣,他要學新的,還要把失去的功課補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