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力的詭吊

美國總統，可以說是世界上權力最大的人。可是最多八年後，他就乖乖地自動捲起鋪蓋離開白宮，成為一介平民。

北韓領袖，可以說還乳臭未乾，卻可以用短短四天的時間自己的親姑父，也是權傾朝野的託孤大臣罷免廢黜，拘捕起訴並立即處死。

這就是權力的詭吊之處。

你當然會反駁我說，這明擺著是政體的不同：一個是民主共和國，一個是專制獨裁者。美國總統一個人要服從美國全體人民的意志。北韓全體人民則要服從一個人的意志。

回溯歷史，任何社會體系，從奴隸，封建，獨裁，君主立憲到民主共和，都是人類自己意志的產物。可是權力的賦予，確立，承認，以及實施，冥冥中卻已經帶有超越人類意志的神奇力量。

我一直很好奇這股冥冥中的力量來自何方。

當我從電視屏幕上看到北韓顧命大臣張成澤在朝鮮黨代會現場被兩名軍人從座位上拉走的畫面，我心中的疑惑似乎有了答案。

從畫面上看，當兩名軍人拉走張成澤的時候，會場里所有人一動不動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默視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我當時就在假設：如果那兩名軍人拉走的不是張成澤，而是金正恩，而會場里所有人（包括金正恩的警衛）同樣是一動不動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默許眼前發生的一切，會是怎麼樣的一種結果？

我悟出這樣的一個道理：權力的賦予或剝奪，只需集體意志的瞬間同步（spontaneous consensus）就可實現。

金正恩在處決張成澤的第二天春風滿面地視察部隊，他身邊十幾名可以當他爺爺輩的老軍官們個個都畢恭畢敬手拿筆記本洗耳恭聽聖旨般誠惶誠恐地記錄著。這群老軍官這種「無條件服從」的集體意志的瞬間同步，賦予了金正恩操掌他們命運生死的大權。反過來，如果他們有另一種集體意志（反叛）瞬間達到同步，就是大家都同意把那小子立刻給綁起來，那麼金正恩立馬就連狗都不如了（借用他譴責張成澤的語彙）。歷史上成功的軍事政變或宮廷政變，究其實只不過就是一種小範圍內的集體意志的瞬間同步。

人類的可悲之處，就是全體人民的集體意志很難達到瞬間的同步。當前世界上的各種亂象，泰國，烏克蘭，阿富汗，敘利亞等，無不時刻都在證明我的這一論點。

俗話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北韓金氏王朝正是利用了它治下全體人民的這種集體無意識，才得以三代相傳，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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