驅車在山裡繞了半天,路過一個小村。村口有一小片乾淨整齊的石頭廣場,三五個停車位。我們下車活動一下腿腳,看到有棵大樹濃蔭蔽日,樹下坐著乘涼的兩位老人和一個青年正對我們微笑。只有年輕人會說一口流利英文,但老爺子給我們的款待不需要任何言語:raki , 一種希臘克里特島獨特的葡萄酒,多為自釀,又經過反覆蒸餾,度數能達到六十,很香,入口如火,但入胃即化,一點也不上頭,非常好喝。
如同我們對他們一樣,他們對我們也充滿好奇,第一個問題自然是問我們打哪兒來的。青年說,噢,那個城市啊,我去過,我還去了紐約洛杉磯,我們樂隊去演奏。我忘了他用的樂器名字,光記得他說他爺爺拉了一輩子小提琴。現在他回到自己老家,在村口擺個小攤,賣橄欖油蜂蜜和葡萄酒,就這樣過一輩子,也能自得其樂。
談話間,老太太捧著一盤切好了的大塊西瓜,每塊都比我的拳頭還大,一個勁往我們手裡塞,然後又塞小餅乾。她不說一句話,但她的目光熱情得讓我幾乎下淚。我想買瓶不管什麼,但那些瓶子上都沒有標籤,難過美國海關,只好遺憾了。我們開車出去很遠了,回頭還能看到他們在跟我們招手道別。
正午,按美國和中國規矩,該找飯轍了。看了幾家路邊小鋪,都只有甜點,無肉不歡的吃貨只好一邊往前開一邊東張西望。好不容易看到個restaurant招牌, 又不開門,卻原來希臘人的午餐時間是兩點。旁邊有家酒館,門前廊棚下,一群當地希臘漢子們在喝酒聊天。
當壚的是個二十歲左右的漂亮女子,英文不錯,說可以烙麵餅crepes ,裡面夾乳酪、肉和雞蛋,居然只要1.5歐元一個,而我們前幾天在景點吃的同樣東西,要七歐元一個。說實話,希臘的食物真不貴,若走入更深的山裡,大概會更便宜。
我們等烙餅的時候,店主, 也就是那個女子的父親出來了,給我們一人倒了一杯raki,看我們幹了立刻又滿上。我問:「這是你自己家釀的?好喝!」 他聽不懂,把女兒叫了出來。女兒說:Of course! 言語中透露出的那份自豪感,簡直像古希臘多立克柱一樣頂天立地。店主在旁邊,滿臉自得自滿的笑容。
這些小山村裡的人,就這樣簡簡單單的種橄欖榨油賣油種葡萄釀酒賣酒, 也足夠糊口,因為他們的欲求不多。生老病死,日出日落,他們或許不曾見過外面的浮華世界,也不曾有他們祖先輝煌的成就和理想,但這樣的質樸純真,哲人們孜孜以求的人生幸福大抵就是如此吧。He is richest who is content with the least for content is the wealth of nature. 我們一人吃了一個卷餅,又打包帶走一個,連買的礦泉水,才六塊多錢。
你看,這位大爺,像不像古希臘游吟詩人荷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