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60多歲的維吾爾族老大爺看到解放軍后,哭訴著他的遭遇:「土匪搶走了我惟一的女兒阿麗亞,這些人沒有一點人性呀,臨走還砍了我一刀。解放軍,你們一定要替我們維吾爾族人報仇呀。」團長劉克明安撫著老人:「老人家,我們一定救回你的女兒,找回你的牛羊。」
本文摘自《兵團日報》2009年7月12日02版 作者:張愚 原題為:三軍會剿匪首烏斯滿
在短短的一年時間裡,烏斯滿身邊的「八大金剛」不是被俘,就是外逃,被裹脅的十幾萬哈薩克族牧民也回到了故鄉的懷抱。
匪首烏斯滿成為孤家寡人,在新疆沒了立足之地,只得重蹈覆轍,像馬克南、堯樂博斯那樣先逃到新疆、甘肅、青海交界之地,然後伺機叛逃印度。
烏斯滿本性難易,他在逃亡的路途中不斷收容散落土匪,每到一地,就大肆進行燒殺搶掠、姦淫婦女。土匪們還沿途襲擊我軍汽車、駱駝和騾馬運輸隊,殘殺過路人員,致使新疆迪化(今烏魯木齊)至甘肅酒泉的運輸線受到嚴重破壞,郵路曾一度中斷。若羌、敦煌一帶的村寨、牧民部落竟被洗劫一空。
1951年1月至3月,西北軍區奉中央軍委指示,對這股土匪展開了大規模的清剿戰鬥。由青海一軍、新疆二軍和甘肅三軍各派一個騎兵團,分進合擊,進行會剿。三軍軍長黃新庭坐鎮敦煌統一指揮。東路以第三軍騎兵大隊和駱駝團組成「甘肅進剿團」,從敦煌出擊,越祁連山突襲青海柴達木盆地中的南山海子烏斯滿巢穴;青海一軍派出一個騎兵團進佔馬海,堵截烏斯滿東逃;西路是新疆軍區二軍六師騎兵團,從若羌出發,沿青新公路向米蘭、鐵木里克進剿。
1951年1月,新疆軍區惟一的一架飛機從迪化飛到若羌。軍區副參謀長楊捷向駐紮在若羌的二軍六師騎兵團團長劉克明下達了王震司令員的命令:
與兄弟部隊配合,乾淨徹底消滅烏斯滿匪徒。命令下達后,楊捷笑著對劉克明說:「王司令員說了,『還是叫劉聾子帶六師騎兵團去,這傢伙是環境越艱苦越能打仗,他去我放心呀。』」劉克明耳朵有些背,王震從紅軍時期就這麼叫他。
1951年1月29日,西路二軍六師1331人(一個營的騎兵)的剿匪部隊從若羌出發,向鐵木里克進發。部隊裝備了裝甲車7輛、運輸汽車129輛、山炮一門、八二火炮4門,可謂兵強馬壯。部隊到了南山牧場,首先引入眼帘的是土匪的殘暴行徑:房屋化為灰燼,牛羊搶劫一空,婦女被姦淫后或被掠走或被殺害……一位60多歲的維吾爾族老大爺看到解放軍后,哭訴著他的遭遇:「土匪搶走了我惟一的女兒阿麗亞,這些人沒有一點人性呀,臨走還砍了我一刀。解放軍,你們一定要替我們維吾爾族人報仇呀。」團長劉克明安撫著老人:「老人家,我們一定救回你的女兒,找回你的牛羊。」
戰士們看到這幅慘景,都流淚了。
但他們隨即擦乾眼淚,緊握鋼槍,眼睛里燃燒著憤怒的火焰:「活捉烏斯滿,為各族人民報仇雪恨!」
老獵人司馬義拉著劉團長的手說:
「聽說解放軍去鐵木里克消滅烏斯滿,我給你們做嚮導。」
劉克明對他說:「我們要越昆崙山,穿沙漠,過冰溝,你這麼大歲數,能行嗎?」
司馬義急了,臉憋得通紅,白鬍子在顫抖:「解放軍同志,你們一定讓我去,別看我歲數大了,但爬山你們不一定能爬過我。」劉團長同意后,他捋著鬍子笑了。
部隊兵分兩路進發:一路由副團長苗通善率騎兵營越昆崙山向南迂迴,堵住土匪逃跑的後路;一路由團長劉克明率步兵直取鐵木里克,奔襲阿拉爾。翻越昆崙山,戰士們克服了空氣稀薄、瘴氣瀰漫、天寒地凍等困難。在翻越額爾鹿峰時,不少戰士瘴氣中毒,頭暈目眩,從馬上掉下來,但他們拉著馬尾巴繼續前進。當攀上額爾鹿峰時,司馬義嚮導說,這座峰我們維吾爾族人叫「鹿不攀峰」。
有戰士風趣地說:「連鹿都不攀的峰,被我們踩在了腳下,還有什麼困難不能克服?」為了早日截擊敵人,部隊三天三夜沒有休息了,苗副團長站在一塊岩石上大喊:「同志們,再加把勁,再堅持一天,我們就可以翻過昆崙山了,王震司令員說了,『越過崑崙,就是英雄。』」
一片吼聲撼動崑崙:「翻越昆崙山,活捉烏斯滿!」
如果說騎兵營是翻山越嶺,那麼步兵團則是過冰溝,穿沙漠。過70里冰溝時,氣溫下降到攝氏零下30多度。為了輕裝上陣,部隊出發時沒帶帳篷,戰士們沒帶背包,只穿著棉衣棉褲。白天行軍時還好些,夜裡戰士們凍得根本睡不著,只得三五一堆圍著篝火休息。這天,劉克明收到剿匪總指揮黃新庭軍長的來電,說烏斯滿土匪正往太吉乃爾集結,命令西線剿匪部隊日夜兼程,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太吉乃爾草原,與其他部隊聯合會剿烏斯滿。一聽到命令,戰士們頓時來了精神,紛紛要求連夜行軍,爭取時間。劉克明很會做戰前動員,他對戰士說:「王震司令員在南下時說過一句話,『要打漂亮仗,不僅要在指揮、戰術、勇氣上勝過敵人,而且還要在行軍速度上勝過敵人。』前面是大沙漠,我們的汽車派不上用場了,那我們就用『11』號汽車,我們要用兩條腿賽過土匪的騎兵。」部隊連夜向太吉乃爾大草原進發。
正如劉克明團長預料的那樣,部隊進入沙漠后,汽車就走不動了,戰士們跳下汽車徒步急行軍。過冰溝時,戰士們凍得不行,可穿越大沙漠時,又酷熱難耐。劉克明在一篇回憶文章中對此有過記錄:「炎熱的沙漠里,頭頂上的太陽像一團烈火,腳下的黃沙被太陽曬得滾燙。我們好像不是走在沙漠上,而是蠕動在灼熱的火堆上,浮沙淹沒了腳脖兒,每向前邁一步,都會自動退回半步。浩瀚無垠的沙海,一直伸向與藍天相接的遠方,像永遠沒個盡頭似的。」部隊出發時帶的水已經喝完了,戰士們渴得喉嚨冒煙,七竅流血。有些戰士挖出沙漠深處的濕沙子,解開衣扣,整個身子貼到濕沙子上,也就一會兒,就趕緊爬起來追趕部隊;有的戰士乾脆將濕沙子含在嘴裡,使得嘴裡有些濕氣。可這些辦法解決不了乾渴,沒辦法,戰士們只得喝尿了。1949年參軍的高連事後曾向他的同學賀維銘講過這樣一件事,他的班長喝過他的尿后,還逼著他喝尿。班長說,為了消滅土匪,我們就得喝尿,不然我們渴死了,怎麼消滅土匪?戰士楊傳生由於乾渴昏過去了。
劉團長拿出僅存的一小塊冰,掰成小塊塞進他的嘴裡。楊傳生醒過來后,站起來就追趕部隊去了。剩下的那點冰,劉團長化了半缸水,讓戰士們都抿一口潤潤嗓子。戰士們哀求著:「團長,你是指揮員,你喝點吧。」在一片哀求聲中,劉克明做出一副喝水的樣子后,又把水遞給了戰士。
那天夜裡,報話機壞了,這意味著部隊與指揮部失去了聯繫。劉克明派了一名黨員前去與三軍聯絡。這位黨員帶著戰友們湊的一些牛肉乾,向敦煌走去,渴了抓把雪(已走出沙漠),餓了嚼塊牛肉乾。走了五天五夜后,他一頭倒在戈壁灘上睡著了。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聽到有「嗚—嗚」的聲音,起初以為是遇到了土匪馬隊,他將子彈推上了膛。可仔細一看,原來是幾隻狼包圍了他,狼的眼睛在星夜裡閃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寒光。他對著狼扣動了扳機。又走了一天一夜,他終於遇到了三軍騎兵大隊。
得知二軍六師騎兵團被困消息,黃新庭派了一個加強連,用60峰駱駝送來了他們節省下來的酥油、點心、茶葉和餅乾。
這時,三軍已經殲滅了烏斯滿殘餘,並活捉了烏斯滿。頗有傳奇色彩的是,空手活捉烏斯滿的卻是三軍騎兵大隊文書孔慶雲。
2月19日,甘肅三軍騎兵大隊兵分三路突襲烏斯滿在南湖的30多頂帳篷,他們三人一組,一人負責警戒,一人撩氈房門帘,一人衝進去抓俘虜。就這樣,悄沒聲息地俘虜了100多名土匪。
在接近匪首帳篷時,被烏斯滿的副司令加那漢發覺了,他倉皇開槍。一時整個營地槍聲大作,亂作一團。戰鬥結束后,在清查俘虜過程中,戰士發現有烏斯滿的副司令加那漢和參謀長阿巴斯,卻沒有發現烏斯滿。據俘虜交代,槍聲一響,烏斯滿就騎著他的白馬逃走了。
騎兵大隊大隊長李文彭分析了烏斯滿可能逃跑的路線:馬海方向已經有青海騎兵第二團守衛,昆崙山方向有近400公里的亞巴爾戈壁,惟一的通道已經被我駱駝兵團第二連佔領無法通過,惟有向西北安南壩方向逃竄的可能性最大。電告指揮部后,黃新廷軍長當即決定派騎兵先行追擊。
部隊追擊幾個小時后,跟隨烏斯滿逃竄的最後十幾人一個個掉下隊來,全部做了俘虜。惟獨烏斯滿沿著海子南岸向安南壩方向狂奔。追擊的解放軍騎兵也因為人困馬乏,一個接一個跟不上了。眼看烏斯滿就要將追兵甩掉。
文書孔慶雲當過馬術教練,馬騎得特別好。他的那匹馬是匹烈性馬,跑起來風馳電掣,大家都叫它「草上飛」。這時,只有孔慶雲一人緊追不捨。烏斯滿見只有一個追兵,竟然翻身下馬,把叉子槍支在地上射擊。也許烏斯滿的氣數已盡,這個號稱彈無虛發的神槍手第一槍提前量太多,打在孔慶雲馬前的冰上,第二槍只射穿了孔慶雲的褲管。這時孔慶雲騎著馬疾風般地賓士到烏斯滿身邊。烏斯滿見勢不妙,急忙爬起,雙手緊握叉子槍,惡狠狠地向孔慶雲的雙眼戳來。孔慶雲本能地將頭一偏,槍叉齒戳傷了他的面頰。他顧不得疼痛,一把抓住烏斯滿的槍管死死不放,烏斯滿趁機把他拉下馬。孔慶雲借下跌之勢把槍狠命地摟在懷裡,然後一躍而起。烏斯滿狂怒至極,像頭野牛撲將過來,把孔慶雲摔倒在地,騎在他的身上。孔慶雲順手將手中的槍甩了出去。凶相畢露的烏斯滿又猛然從靴筒內拔出一柄帶鞘匕首,孔慶雲手疾眼快,一把將烏斯滿的右手中指和食指捏住,狠狠向後折去,使烏斯滿無法脫去匕首鞘子。就在這萬分危急的時刻,戰友劉華林飛馬趕到,一槍托打在烏斯滿的後頸上,只聽烏斯滿慘叫一聲,便倒在地上。兩人七手八腳把烏匪捆了起來。這時,他倆從烏斯滿的身上搜出印章一枚、委任狀數張,還有其他證件和文件等,證實被俘者正是烏斯滿。
新華社於1950年2月23日發布消息:「人民解放軍西北軍區某部,於本月19日在青海省柴達木盆地以北、甘青兩省交界的海子,一舉生擒為西北各民族人民痛恨入骨的美帝國主義武裝特務烏斯滿匪首。」(本文圖片選自《難忘征程》。參考書目:《兵團史料選輯》《難忘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