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夏天,又是夏天,我害怕——
親愛的,回首我的前半生,
一言以蔽之:慾望(名利慾、情慾等等)的奴隸,
慾火熊熊,乃至於自己為自己漫甩絆索、設置危局。
1970年夏,我與一個鐵哥們上了大一路公共汽車;
見到一位美得驚人、儀態萬方的女子,立刻產生不可遏制的與之親近的衝動,便徑直走上前,忘情地溫存地不容分說地把她攬入懷抱,
彷彿是擁抱久別重逢或者破鏡重圓的戀人!
這一下捅了馬蜂窩,全車男人騷動起來,
幾名大漢擠過來,摩拳擦掌,只要她稍示不悅,
我就會被這些性饑渴的革命群眾打個半死,
然後大哄大嗡,扭送至專政機關!
我猛然意識到舉止失態,晚矣!
大漢們怒目噴火,從四面將我們圍住,
鐵哥們嚇壞了,我也嚇得脊背發涼!
而她處變不驚,嗔怪地看著我,彷彿看著偶然失足的寵弟——
她有節制地輕緩地推開我的臂腕,
而後無聲地輕嘆,吹氣如蘭;
大漢們因此不得發作,卻依舊虎視眈眈,
我深深點頭向她表示感謝,夾著尾巴,溜之乎也。
鐵哥們斥道:你發瘋了?!嚇死我了!差點連我也跟著挨揍!
我嘆息著管自抒情:多麼美麗的女人——比鄭振瑤還美、比夏夢還美!絕色!
而且氣質高雅——歡樂女神,聖潔美麗!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俊男美女,何罪之有?
鐵哥們憤憤然:你要是不改,早晚會被打成爛酸梨!
我改了——這是我一生中僅此一次的孟浪之舉;
鐵哥們:你長的這麼精神,人家肯定會給你破(臉)盤兒;
哦,我不能失去臉盤兒——遊戲人間的錦繡外衣!
作家柳青說過:人生的道路雖然很長,緊要處卻只有幾步;
多麼荒唐,這一天竟然是我的一個緊要處,
假如我在這一天被打成爛酸梨,
後來的人生道路就完全不一樣了——膽顫心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