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零零年六月五日清廷派出刑部尚書趙舒翹、順天府尹何乃瑩前往涿州打探。趙、何見著拳匪的大師兄,宣讀了朝廷要求義和團自散的詔旨。很快趙也瞧破了「神降附體」、「口吐白沫」的把戲有假。可惜陰差陽錯驢唇馬嘴,兵部尚書、協辦大學士剛毅自請而來,見趙講什麼「拳民可恃」。趙的意思「拳匪不可恃」。但是礙於剛的情面,只得附和並依此回奏了慈禧。後邊還加上一通「撫而用之,統以得帥,編入行伍,」「因勢利導」等等招安的大道理。義和團要求罷免武衛前軍提督聶士成,剛拒絕了。
早於一八九九年三月底,出於拱衛京師的需要,清廷組建了當時最精銳的武衛軍。淮軍聶士成的武毅軍改為武衛前軍駐紮在蘆台、開平(天津寧河);董福祥的甘軍為武衛后軍駐紮在薊州(天津薊縣);宋慶的毅軍為武衛左軍駐紮山海關內;袁世凱的新建陸軍為武衛右軍駐紮在天津小站。榮祿招募的新兵為武衛中軍他自領駐紮在南苑(北京大興)。後來發生的狀況是左軍太遠,表現不夠搶眼。右軍在山東忙於鎮壓義和團,沒有施展的機會。中軍被擊潰,表現不如人意。只有聶士成、董福祥的前後武衛軍在事件中發揮了作用。
六月六日慈禧召集京中大臣討論清廷對義和團的態度。「決議不將義和團匪剿除」。惲毓鼎六月六日的記載顯示,「五月初十日(農曆),知太后聖意,頗右義和團,欲倚以抵制外洋,為強中國之計。」同日清廷頒下上諭「飭令各地方官妥為彈壓,無論其會不會,但論其匪不匪。……昨已簡派順天府尹兼軍機大臣趙舒翹前往宣布曉諭。」
同是六月六日,義和團焚毀落垡火車站,聶士成所部前往彈壓,雙方發生激戰。六月七日在清廷許可之下,大批義和團開始進入北京。六月九日,慈禧從頤和園回宮,調董福祥的武衛后軍進城,駐紮在永定門內。是日起,北京東交民巷外國使館區對外通訊斷絕。六月十日,慈禧任命極端仇視洋人和光緒帝的端郡王載漪出任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大臣,這一決定引發了外國公使的強烈不安。
讓我們分析此時此地慈禧最真實的想法及其漸變過程。
一是邏輯。所謂禍起肘腋之間,事起忽然。數以十萬計的義和團突然湧進直隸,特別是京畿重地京津,留給慈禧做出反應的時間和想出化解的招術已然不多。「剿」無處可剿。「撫」一直在撫,可是撫的了義軍撫不了暴匪,這個道理慈禧懂。敕令自行解散?試過了,不靈。好像只剩下一個法子:那就是化災禍為活水,「化戾氣為漿糊」!設法將義和團這股禍水引向洋人,讓它們兩害相侵、兩敗俱傷豈不美哉?從化解危機的角度上講,慈禧面臨的道路似乎此一為佳。
二是欺言誤判。天津從一九零零年六月十四日至七月十四日連續爆發了大沽之戰、老龍頭火車站爭奪戰、紫竹林租界攻堅戰和八里台之戰一系列清軍、義和團與聯軍之間的混戰。期間最重要的是攻打紫竹林租界和大沽炮台失陷。六月十二日已經有一千二百名俄軍登陸大沽。十五日和十六日義和團與紫竹林租界守衛士兵發生戰鬥。十六日天津租界對外電報中斷。十五日聯軍要求天津鎮總兵羅榮光於十七日凌晨二時前交出大沽炮台。六月十七日慈禧收到裕祿關於列強強索大沽炮台的奏報,但不知大沽此時已經開戰(大沽炮台六月十七日淪陷)。同時在十七日,各國海軍將領會議,決定佔領大沽炮台。由此可見聯軍急於攻佔大沽炮台的真實原因是北京使館和天津租界於外界失去聯繫,義和團對紫竹林租界的大規模攻打,和聯軍第一次遠征的廊坊遇阻。下面來對列強的一連串反應詳加解剖。
先是五月底,北京東交民巷使館區人員感覺到危險即將來臨,向外發出求援。一支由渤海灣八國海軍艦隻上海軍人員組成的四百三十多人的聯合部隊(法國七十五人,俄國七十九人,英國七十九人,美國五十三人,義大利三十九人,日本二十四人,德國五十一人、奧匈三十二人)在得到清廷默許之後,於六月一日從大沽經由鐵路抵達北京,協助使館人員防守。
隨著局勢不斷惡化,六月九日英國駐華公使竇納樂透過電報向英國副海軍上將愛德華·霍巴特·西摩爾授意,北京城內局勢每小時都在惡化,要求西摩爾為進軍北京作好預先準備。六月十日各國緊急磋商增派出一支由兩千一百五十七名各國海軍及海軍陸戰隊人員(英國九百一十六人、德國五百四十人、俄國三百一十二人、法國一百五十八人、美國一百一十二人、日本五十四人、義大利四十人、奧匈二十五人)組成的援軍入京,西摩爾出任聯軍司令,美國海軍上校麥卡加拉為副司令、俄國上校沃嗄克為參謀長,聯軍從天津搭乘火車出發前往北京保衛使館。史稱「聯軍從威海出發的第一次遠征。」
六月十日聯軍先是通過了聶士成的防區,但是向北京進軍的舉動惹怒了清廷。由於火車線路不斷被破壞和遭到義和團的阻擊,六月十六日聯軍不得不返迴廊坊打算改道楊村由水路前往北京。六月十八日聯軍由廊坊回撤時,受到大批義和團和趕來的董福祥部的大規模攻擊,聯軍傷亡嚴重,是所謂「廊坊大捷」。後於六月二十六日清晨,在一支一千八百人組成的援軍(其中俄國九百人,英國五百人)(第二支聯軍)幫助之下,在楊村至北倉一線滯留的聯軍被成功接應後撤退。西摩爾行軍北京期間總計損失六十二人,有二百二十五人受傷。
紫竹林租界之戰是群起而攻釀成巨大傷亡的亂仗。阻擊西摩爾的廊坊大捷價格高昂屬於變相的群毆。大沽之戰實為慘烈無比血肉模糊的固守。所有這一切失敗到了裕祿嘴裡全成了「接仗獲勝」。如果事前慈禧在「倚匪制洋」的問題上仍舊心存游疑的話,那麼裕祿的奏摺無疑餵了老太后一顆舒心寬體的定心丸。
一個有爭議的事是六月十七日,慈禧在召開第二次御前會議前夕得到載漪的一個情報,載漪謊稱前一天晚上在自己府邸門前接到某道台遞來的,認為外國要慈禧歸政於光緒的消息。慈禧得報後方寸大亂態度馬上作出一百八十度的轉彎,轉為支持義和團及向洋人開戰。錯誤信息的接踵堆積叫慈禧坐了一趟起伏跌宕的心情過山車,也漸漸堅定了她與列強最後開戰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