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家住北京東單,大約1952年的一天,爸爸說我們要搬到西郊去,一輛卡車,拉著全部家當,向西馳去,覺得走了好遠好遠,一出復興門,只見稀疏的農舍和大片的亂葬崗子。我們的新家就在老的中央電視台對面。
當時,從復興門外老的中央電視台沿護城河,直到西便門,方圓幾十平方公里,是一大片荒地墳場,除了好多水泡子,就是一人多高的野草,間或有零星倒坍的房舍。這裡就是兒時暑假的「百草園」。
暑假兩個多月的時間,除了最後兩三天留作趕暑假作業,其他都是瘋玩兒。我的兩個膝蓋從放假第一天起,直到最後一天,總是傷疤摞傷疤,沒有一天消停過。
那個年代,沒有兒童遊樂場,沒有電視,也很少有兒童圖書和玩具。一切玩樂都靠自己創造。女孩兒們玩的是跳皮筋兒(我想許多我輩男女網友,一定還會唱:」小蘋果,香蕉梨,馬蓮開花兒二十一……」,」猴皮筋,我會跳,三反運動我知道……」), 跳房子,CHUA3拐,夾包。男孩子們的遊戲就多了去了。清靜點兒的,到水泡子里撈魚,捉青蛙,到草地里捉蛐蛐兒(即蟋蟀), 抓蛇,規矩點兒的玩兒電報主,滾鐵環,文明點兒的彈玻璃球,拍洋畫,煽三角,高尚點兒的看小人書,打彈弓。刺激點兒的爬煙筒,扒城牆,從鐵路橋上往護城河裡跳水。
「百草園」里,各種昆蟲數不勝數,螞蚱最多,還有一種身體全綠色的,俗稱扁擔鉤子,抓螞蚱得用網子扣。粘樹上的知了,要用一根竹竿,一頭沾上膠,輕輕接近樹上的知了,對準后,迅速一粘,聰明的知了已經感覺到有東西接近,呲兒的一聲就飛跑了。年齡小的可以撿蟬蛻, 挖蚯蚓。我們那一群的孩子王有一隻氣槍,我們一群小孩兒,只能跟在屁股後頭,看他用氣槍打麻雀,打野兔子,想當初,我最大的夢想就是能有一支氣槍。那時,北京夏天絕沒有現在這般悶熱,每天傍晚快要下雨時,成群結隊的蜻蜓飛來飛去,我們用一根鐵絲彎成一個圓圈,綁在一根竹竿上,在蜘蛛網上一拍,就把蜘蛛網粘在鐵圈上,然後用粘了蜘蛛網的鐵圈粘蜻蜓,粘蝴蝶。晚上,打著燈籠捉蛐蛐兒,可是有點兒害怕,到處一片漆黑,散落著星星點點的磷火和螢火蟲,偶爾傳來犬吠狼嚎,有時走著走著,衣服突然被灌木掛住,以為是被死鬼抓住,跑也跑不動,只好哭著喊救命。有一種蛐蛐兒,頭比較大,呈方形,稱作棺材頭,還有一種體型很大的變種, 稱為油葫蘆。捉來蛐蛐兒,相互之間斗蛐蛐兒,也是一大樂事。記得有一次,我的一罐兒蛐蛐兒,有十來只,不知怎麼被打翻,蛐蛐兒跑了滿家,晚上吱吱亂叫,吵得父母沒法睡覺,抓也抓不住,因此挨了一頓好打。
城牆的牆體,其實根本不是平的,外牆的每一層磚,都向里錯開大約兩厘米左右,我們就是側著身,手抓上面的磚沿,腳踩下面2厘米的磚沿, 一台一台往上爬,城牆十多米高,沒有任何保護,那時也根本不知道什麼是害怕。據記載,北京城牆頂部外側為雉堞,高1.9米,寬1.5米,厚0.75米,間距為0.5至0.8米。我們爬到頂上,還要在外側雉堞上狂奔賽跑。
估計,現在50歲以下的網友們,都未必聽說過CHUA3(查無此字)拐(該字實際應為足字邊),和拍洋畫。女孩兒們玩的拐,大都為羊腿拐,每個拐有四個面兒(分1,2,3,4面兒),每4個,六個,或8個拐為一組(拐越多難度就越大),CHUA3拐的人,先把一個沙包扔向上,然後迅速把儘可能多的拐翻成同樣的面兒,再接住包,繼續扔,如果沒接住包,就算輸了。誰最快把所有拐都翻過4個面兒,誰就算贏。因為我在我們那幫玩伴中,算年齡最小的,還不大懂得男女有別,常常被女孩兒們拉去過家家,年長些的女孩兒都知道,要有個男生才能算家,因此女孩兒玩的那些東西,我差不多都會。當時,我CHUA3拐的本事很高明,大多數女生都不是我的對手,只是後來隨著年齡增長,不再稀的和女生玩兒就是了。那個時候,誰要是和女生一起玩兒是很丟份的事。至於洋畫兒,是一種大約2X3厘米的畫片兒,畫面內容五花八門,水滸傳,西遊記等,應有盡有。玩兒的時候,兩個人,每人拿出數十張洋畫兒,疊成一摞,兩人輪流用手使勁從側面拍,凡被拍翻過來的洋畫兒,就算贏走,直到全部拍完為止。
從鐵路橋上往護城河裡跳 ,決不是單純的跳水,是要一直等到火車臨近時,在最後一霎那,再跳下橋。比的就是誰離火車最近,才跳下去,玩兒的就是一個心驚肉跳。記得我的一個廖姓玩伴,和我年齡相仿,就是讓火車撞了個粉身碎骨,後來,他父母無法忍受喪子之痛,搬離了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