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愧交加

    五月下旬的一個星期天下午，下班較晚，一心想著趁天黑以前在社區里慢跑半個小時，於是進門慌慌張張地按錯了一個密碼，火警鈴響起，不知如何更正，只因緊張，越按越快，多少次按了「重設定」的鍵子，卻不生效用，只好打電話向裝置的公司求救，不巧的是老闆不在，太太不懂，電話還沒有掛斷，門鈴已響起，一開門，幾乎要昏倒，門外來了保管我鑰匙的鄰居 - 猶太人Fink夫婦，四部消防車，二部救護車，外加四部警察車，近百的圍觀者。嚇得我兩頰發燙，雙手濕潤，站在門口打躬作揖道歉。消防隊小組長進屋來，一時也無法停掉警鈴，畢竟他的經驗豐富，他按住了「重設定」不放，終於停止了那喧天賈響; 屋內只有小組長及Mitida和Marty Fink夫婦，屋外的景觀如何，我沒有勇氣偷窺一瞥，當時我像一個膽小的女孩無意中闖了大禍，驚慌失措，在經過一場虛驚之后，手足無措，淚水盈眶. 除了道歉以外，還是道歉，再道歉。那小組長說：「不要再道歉了，這是我們的工作，我們每天都在做這樣的事…」。他握著我的雙手，輕輕地拍著，「…不要難過了…」於是他走了出去，他一出門，我再也忍不住驚恐，羞愧的淚水，奔泄吧！盡情地流放吧！七十歲的Mitida把我摟進她的懷裡，俯拍我的肩背。我懊惱我自己，為何這麼不小心，竟然闖了這種禍，勞師動眾，浪費了多少納稅義務人的錢，羞愧交加，一時竟關不住淚水龍頭。七十五歲的Marty把我從太太的懷裡轉移到他懷裡，他擁抱著我，撫慰著說：「別哭了，沒有任何事情發生，不要難過，一年之內，超過三次才會被罰款，一次五十元，我們已經有二次記錄了」。他們夫婦陪了我坐了好一會兒才離去。

    都離去了，剩下的只是我一個人，索性再痛哭一場，嚎啕大哭, 把驚嚇都洗刷掉吧！我這一輩子打著的是乖乖牌的標志，竟然闖了這樣的禍，這好像是第一次吧！？難怪我嚇壞了魂。 啊! 不！似乎曾經有過另一次？！對了！這是第二次！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天啊！在哭與反省間，突然時光回到許多年前。小學五年級的下學期，一天午覺的時間，我在練書法，上課鈴響，我急欲到外面去清洗毛筆，結果與從外面進來的同學擦身相撞，我的左肩被撞碰到六尺高的骷髏標本展示櫃，那是間自然科學教室，室內陳列了六個人體與動物的標本櫃。事情發生，心中惶恐不安，老師把我帶到校長室去，由於剛剛參加演講比賽得了全校五年級的第一名，作文比賽第一，書法第二，月考第一，當選了全校的模範生。校長看著我嚇得發青的小臉孔，摸摸我的頭，拍拍我的肩膀說：「身體沒有受傷，以後要小心」那是生平以來第一次闖禍。因為是特殊規格柜子，等了二個星期才換上了新玻璃。很不可思議的是, 我在一個星期之後又闖禍了，一天午睡休息完畢，與同學在教室內踢毽子，為了搶救毽子，最好的努力竟成了破壞，踢破了同一塊玻璃，我全身發抖，掩面哭泣，自己跑到校長室去認罪。不少競爭者幸災樂禍，附耳在校長室門外傾聽 – 然而沒有斥責，沒有怒罵，沒有挨打，另他們大失所望。課堂進行中我才回到教室里，心中一直在反覆著那句話「…那一片玻璃六百塊…」真不知那堂課是如何結束的。學校開會的結果是讓我寫悔過書，再次地原諒我。不少刺耳的聲音在迴響「人家是全校的模範生啊！…」從那以後我再也不踢毽子了。這一幌幾十年就過去了，早已淡忘了這檔事，因為這次的禍兒勾起了回憶，往事如煙，卻又好似昨天般地清晰。

    顏淵不二過，我已犯了三次。「凡事不過三」我以此自戒，自慰與自勉，願今生永遠與禍字絕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