鳧兒（6）

溫閣

巡邏隊

經歷了上次的糗事，我們三人還是繼續我們的好人好事行為，因為低年級的同學們對我們的幫助很感謝，讓我們有些許成就感和快樂。 

鳧村的大喇叭中午放著革命歌曲，那歌詞是：「不敬青稞酒呀，不敬酥油茶呀，也不獻哈達。。。」， 這是當年一首非常好聽的藏族歌曲。王玉林也隨著歌曲的曲調哼哼著，但把歌詞給改成了：「不是不喝酒呀，不是不喝茶呀，就是我沒有錢。。。」，逗的我和胖子哈哈大笑。他愛說笑話，有一次，幾個同學坐一起吹牛逼，看誰能吹。王玉林給來了一段： 「從南京到陝西，兩個蟈蟈兒吹牛逼，一個說，它吃了一匹大白馬，另一個說，俺吃了一個嘎嘎叫的大毛驢」。同學們哈哈大笑, 都服了，這小子忒能吹了！

彼時，鳧村的村民思想還比較守舊。很多人家在家裡孩子還很小的時候就給訂娃娃親。王玉林的叔叔是七隊隊長，也是家族裡說話分量比較重的人。他叔和他爸給他定啦一門親。對方是七隊會計的女兒名叫馮翠榮。也是王玉林的鄰居。因那個姑娘長相一般，雖然那個姑娘很喜歡王玉林，但王玉林不喜歡她。可是他拗不過他爸，他爸和他叔硬是按把著給他訂了這門親。弄的王玉林很久很久都很鬱悶，我和胖子開始時還老拿這事和他開玩笑，看他難受的樣子，也挺為他難受。但大家也沒啥好辦法解脫。多年以後王玉林還是被家裡逼著和那個姑娘結婚了，生了一個孩子，幾年後還是離婚了。同學們聊起這事都唏噓不已，即為王玉林遺憾，也為那些愚昧無知不顧孩子感受而強迫孩子做事的父母不滿。他們真是毀了一個快樂孩子一生本該擁有的幸福！

紅衛兵運動在當時非常熱鬧。  鳧村裡大一些的孩子們都努力參加學校紅衛兵。 被批准加入紅衛兵的孩子們都非常高興，因為可以帶上學校發的印有紅衛兵的紅袖標。紅袖標上的三個字是毛澤東書寫的草體字，很漂亮。戴個紅袖標走在街上感覺很牛牛！因為胖子，王玉林和我，我們三個一直都在做好人好事，雖然沒有入成團，但卻都被批准加入了紅衛兵。哥仨都戴上了紅袖標，非常高興，在街上晃，赳赳然，作牛牛狀。

二隊和三隊挨著，兩個生產隊的孩子們也一起玩。我家在二隊。 二隊的孩子里，田傑高我一年級，個子中不溜，在孩子們中很有威望。組織能力也很強。兩個隊的十幾個孩子們組成一個紅衛兵巡邏隊。田傑是隊長。我們自己用長木棍和染紅了的細麻繩做了紅纓槍。一到晚上，我們就在生產隊院子門前集合，然後列隊，沿著鳧村裡大街小道遊行，一起喊著口號：「打倒美帝！打倒蘇修！打倒尼克松！打倒赫魯曉夫！。。。」，天天鬧哄哄地搞到八九點才回家。

當時電影看多了，像」閃閃的紅星」， 「地道游擊戰」，「渡江偵察記」，等等。 紅衛兵巡邏隊開始晚上巡邏。  那時村裡的民兵連也經常訓練，廣播里說蘇修在我邊境屯兵百萬，隨時準備入侵我國， 台灣國民黨又要反攻大陸，階級敵人伺機破壞，。。。民兵連訓練有時候在晚上發信號彈，把村裡的上空瞬間照的很亮，讓我們這些孩子看了，心裡惶惶的，感覺真有階級敵人和壞蛋們要在鳧村周圍伺機搞破壞。 

一天晚上，月黑星稀，我們在鳧村東邊巡邏，前面眼尖的孩子忽然看到前面林子邊上有一個黑影，那黑動的很慢，看到我們巡邏隊過來，那黑影躲進了旁邊的小樹林。「有情況！」 前面的孩子喊道。孩子們一聽都往黑影那邊看，黑乎乎的什麼也看不出來。田傑也看到了那個黑影， 感覺是個人。這麼晚了，是誰在村邊鬼鬼祟祟？ 一定是壞蛋！ 於是叫我們分成兩個小隊向小樹林里包抄過去。雖然手裡拿著紅纓槍，我心裡還是突突直跳，非常緊張。跟著大家一起過去。走到附近，一個黑影從小樹林走出來，同學們大叫著迅速跑過去把黑影包圍起來，用紅纓槍指著。仔細一看，原來是一個老頭，穿著黑夾襖，突然被我們圍起來，嚇壞了，哆哩哆嗦地看著我們，「別開槍，別開槍，我是馬連井子老李頭」。 老頭估計也是嚇懵了，把我們的紅纓槍當成槍了。馬連井子是鳧村東面的一個小村，只有幾戶人家。孩子們不認識他，覺得他就是廣播里天天說的階級敵人，一定是壞蛋！ 大家鬧哄哄地把老李頭帶到鳧村隊部。正好民兵組長在，一看認識，「這不是李福嗎！ 黑燈瞎火的你幹嘛呢？」， 「我們家毛驢跑了，我出來找毛驢，他們把我抓來了」。 民兵組長哈哈大笑，沖我們喊道，「你們抓錯人了，他不是階級敵人，他是東村李福」，「你們要是看到他家的毛驢，幫他趕回去」。 然後叫我們回去了。

抓到的不是壞蛋，興沖沖的孩子們現在有些失望，又接著去巡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