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美國有影響力的雜誌《紐約客》刊登了一篇有關習明澤的文章,題目是「中國的第一女兒在美國找到了些什麼?」。在美國的華人媒體上也多有轉載。文章是這樣開頭的:
「在去年五月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哈佛大學的畢業生中的一員獲得了畢業證書,並準備從校園離開,就像她靜靜的來一樣。習明澤,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和他的妻子,著名女高音歌唱家彭麗媛的獨生女,走過亞當斯堂的講台。這裡富蘭克林·羅斯福和亨利·基辛格曾經住過。她攻讀心理學和英文,並使用假名。她的身份只有少於10個的教師和小圈子的朋友知道,根據也參加了畢業典禮的《朝日新聞》記者峰村健司(Kenji Minemura)。他寫過有關習明澤在美國讀書的經歷。」[注1]
文章還把習明澤同薄瓜瓜的高調奢華做對比,「習明澤,按照峰村的說法,在麻省劍橋過著『節儉生活』。『她所有的時間都在讀書,』峰村健司最近告訴我」。[注1]
雖然紐約客文讓關注這樣題目的人們頗為失望,它還是給出了習明澤在哈佛學習的一些細節,比如習明澤是亞當斯堂的(Adams House);她的專業是心理學和英文;她在哈佛使用的是假名,只有很少人知道,等等。但這篇文章似乎是將《朝日新聞》的峰村健司作為主要消息來源。這樣就有一個非常大的問題,峰村健司是誰?他怎麼會成為了解習明澤在哈佛學習情況的權威呢?
圖1:被證實的習明澤照片(來自網路)
誰是峰村健司?
搞清峰村健司並不是難事。另外一位號稱中國通的日本人,加藤佳一,曾寫過一篇名為「如何解決中美之間的相互不信任」的博文。加藤佳一在2012年到2014年之間也在哈佛,他的博文也引用峰村健司。
「習明澤出生於1992年,2010-2014年在哈佛大學讀書,主修心理學專業。拒絕簡單地落入她當總書記的父親的影子,她自己申請了哈佛並在2014年5月29日以優異成績畢業。(參考:峰村健司,13億分之一的男人,第二章 「尋找習近平唯一的女兒!」 小學館,2015年3月)」[注2]
從這一段我們可以看出紐約客文和加藤佳一的博文都是引用峰村健司的新書:《13億分之一的男人》。進一步查詢得知峰村在2005年時曾經留學北京的中國人民大學,在2007年成為朝日新聞社在中國的特約記者。他後來寫過許多有關中國和中日關係的文章,並因此而獲獎。
峰村的新書的付標題是「中國皇帝的最偉大的鬥爭」,所以你可以猜到這本書是講習是如何登上權力之顛的,以及圍繞其的種種鬥爭。此書的英文版尚未出版,所以我也沒看到寫了點啥。其實我真正感興趣的是書的第二章。從書評上看,峰村健司並不是同習家有私人關係,他在哈佛待了一段時間,並成功地通過研究找到了習明澤。
「此外,作者在哈佛大學東亞研究所費正清中心(Fairbank Center)的研究結果被運用在第一章『戀人村直播』和第二章『尋找習近平唯一的女兒!』。這兩章的繁複而精細的偵探故事讓我們感到很過癮:作者生動地描寫他如何滲透到『戀人村』內,以及找到習近平的女兒習明澤。」[注3]
你可以不喜歡日本人,但對其做事的認真不能不佩服。對實地的考察,細節的關注是峰村的強項。書評也舉了幾個例子:比如同習明澤一起畢業的亞當斯堂的哈佛同學有167名;進入戀人村有很陡的台階。「通過這些精確的描寫,我們對這本書講述的場景有一種同情感。」[注3]
假設峰村健司在哈佛找對了習明澤,他肯定會在近距離觀察一段時間,也許習明澤很節儉(穿衣服沒有名牌?),或者習明澤總是看書的印象是這樣形成的。下一個問題就是,峰村到底離習明澤有多近?她的保鏢發現了嗎?還有一個問題揮之不去,峰村健司是日本間諜嗎?
每日郵報以及其他報道
當然峰村健司並不是唯一的或第一個盯上在哈佛讀書的習寶寶的記者。2012年11月,習金平剛當上總書記時,英國《每日郵報》(Daily Mail)就發表過一篇文章「中國的新公主:習進平的女兒在哈佛安靜的讀書」。文章是這樣開始的:
「一個寒冷的秋日裡穿著高領毛衣,端莊打扮的20歲黑髮女可能是任何一所大學的學生。不過,這張照片貼在臉書的照片是習明澤 - 中國的新公主」。[注4] 「『她是個書蟲,非常安靜,好學,』她的一個熟人,來自中國的作家,昨晚告訴郵報。」,文章又繼續,「她的朋友說,習明澤全身心投入她的學習,包括政治學研究。去年春天,她參加了一個有關中國共產黨政治動蕩的討論會,據說習明澤坐在講演廳的前排目不轉睛地聽。」
郵報還給出一些其他的細節,比如習明澤一天24小時有保鏢保護。另一篇郵報的文章還提供了兩張有意思的照片,一張是哈佛姐妹會ΚΑΘ(Kappa Alpha Theta)的住房外景,並引用華盛頓郵報的文章,暗示習明澤參加了Kappa Alpha Theta [注7]。這個舉動,如果是真的,是不大尋常的,中國來的小留很少有參加姐妹會的。但這也可能是從保安的考慮,姐妹會進出的人少(相比亞當斯堂的宿舍),比較不容易引起注意。
另一張郵報的照片是從臉書上摘取的,據說是習明澤(見圖3)。這張照片的真假一直存在爭議。
習明澤的同學是怎麼說的?
美國有一個回答問題的網站叫QUORA。你可以在那裡提出問題,知道答案的人加以回答。QUORA里的「跟習進平女兒當同學是什麼樣的?」(What is it like to go to school with Xi Jinping's daughter?)有5個人回答。看來知道習明澤的人的確不多。不過峰村健司少於10人的說法是恐怕是大大的低估了。
一位叫William Chen的前哈佛學生回答:「啥也沒有發生(Uneventful)。她和我在哈佛是一屆的,我們都在2014年5月畢業。大多數學生不知道她是誰。她很低調,保持一個很小的社交圈。她的存在,對幾乎所有的學生團體和教職員工的影響都非常小。」 [注6] 哈佛滿是精力充沛,能量很大的同學,習明澤在中間並不出挑。
另一位叫Whitney Nimitpattana女生寫到:「『那種我的神,中國主席的女兒跟我是同學!』的新奇隨著同學們相互了解,以及作為人,而不是根據他們的成就和地位來了解對方之後很快就安靜下來。在第一學期的開始,有個聲稱知道她的人給了一個模糊的描述,『漂亮,友善,聰明,』這可以描述這所學校的任何一個女孩。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聽說過她。」[注6]
真假習明澤
有關習明澤的多個報道是有一定的聯貫性,也似乎相互吻合。但仔細分析還可以發現一些引用錯誤和相互矛盾的地方。最不同尋常的是習明澤在人流如涌的哈佛待了四年,居然沒有被證實的照片流傳到網上。目前,她被證實的照片只有兩張,一張是坐在習進平自行車后5歲時的照片;另一張是她同母親彭麗媛登華山的合照,據說是11歲時的照片[圖1]。
前一陣在網上有流傳過一張穿畢業袍的照片[圖2],這張照片幾乎可以肯定是假的。倒不是我知道習明澤長的是啥樣子,這張照片上的畢業袍不對。哈佛本科的畢業袍應該是全黑的,沒有任何雜色(哈佛研究生會有不同顏色領子)。所以這張照片的可信度為0%。
每日郵報的照片[圖3]是真的嗎?如果把郵報的報道同其他文章相比,郵報的記者應該是找對了人。文里引用的線人,那位中國作家,應該知道習明澤是誰。但這並不意味著郵報的照片是真的。如果你比較一下習明澤11歲的照片與這張郵報的照片,變化實在太大了。雖說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我還是不大相信。另外,這照片里的樣子比20歲大不少。我把其可信度打為20%。
這張照片很可能是保安的障眼法,用別人的照片頂到「習明澤」別名的臉書帳戶內。每日郵報的作者不明就理,上當受騙。
最近幾天,香港媒體又出了一篇文章更加瘋狂,猜測習明澤壓根就沒有去哈佛。我都有點替習明澤不平。她只是想讀點書,咋就搞的像地下工作一樣,成了雲里霧裡的羅生門了呢?有關習明澤在哈佛的學習,最詳細的記錄是在峰村健司的《13億分之一的男人》的第二章內。希望在日本的網友能讀一下,看看是怎麼一回事。
圖2:網上傳說習明澤照片 圖3:每日郵報登出疑是習明澤照片
亞當斯堂
哈佛本科的一年級新鮮人都住在哈佛大院(Harvard Yard)里。后三年被分十二所住宿學院中一所。習明澤很幸運地被分到亞當斯堂。如果你不明白「堂」是怎麼一回事,就想象一下哈利波特魔法學校的四個學院,格蘭芬多, 斯萊特林, 等,你就明白了。亞當斯堂是紀念美國的第二任總統,約翰·亞當斯和第六任總統約翰·昆西·亞當斯。從1932年成立以來,亞當斯堂湧現過很多有名人物,像富蘭克林·羅斯福總統,前國務卿亨利·基辛格,報業大亨威廉·倫道夫·赫斯特,參議員查爾斯·舒默,等。
回到本文開頭,紐約客雜誌的問題:「中國的第一女兒在美國找到了些什麼?」,這個問題的答案恐怕只有習明澤自己才知道了。文章的作者似乎沒抱太大希望,「如果習明澤哪一天選擇一個公共生活(a public life),我們可能會發現,她把哪些[美國的東西]帶回家裡餐桌的談話上。」我卻對習明澤有更高的期望,哈佛的教育應該是能夠改變任何人的。在苦讀了四年的西方典籍之後不可能對她沒有影響。希望她帶回中國的不僅僅是飯桌上的談資,我想這也是她父母的想法。希望她作為亞當斯堂的一員,走到哪裡都記住堂的座右銘,「Alteri Seculo」- 它來自於羅馬哲學家政治家西塞羅(Cicero)的 Tusculan Disputations里的名言:意思是「他種樹造福子孫後代。」 (He who plants trees labors for the benefit of future generations)。
[注1] Evan Osnos,紐約客,中國的第一女兒在美國找到了些什麼?April 6,2015
[注2] 加藤佳一,博客,如何解決中美之間的相互不信任, March 16, 2015
[注3] Yusuke Suzumura,Hosei University, Japan,書評:13億分之一的男人。March 3,2015
[注4] Sharon Churcher,每日郵報,中國的新公主:習進平的女兒在哈佛安靜的讀書,Nov 12,2012
[注5] Matt Blake and Beth Stebner,每日郵報,揭露中國的新公主, Nov 19,2012
[注6] QUORA網站,跟習進平女兒當同學是什麼樣的?
[注7] Andrew Higgins and Maureen Fan,華盛頓郵報,中共領袖譴責美國價值但把孩子送來美國,May 12, 2012
以下照片均攝於2013年
亞當斯堂的入口
古樸的樓梯
第二任美國總統約翰-亞當斯
亞當斯堂宿舍的公共區
東方風格的獅子
亞當斯堂的餐廳
學生和家長在亞當斯堂餐廳就餐
亞當斯堂的聚會
畢業典禮前,圖書館被裝飾起來
哈佛大學的畢業典禮,列隊進場
列隊進入畢業典禮的本科生
頒發畢業證書是在各個堂內完成
亞當斯堂Headmaster Sean Palfrey講話
亞當斯堂頒發畢業證書
亞當斯堂的Headmaster Sean and Judy Palfrey
亞當斯堂的五棵橡樹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