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可親

我所知道的錢鍾書(上)

作者:徐福男兒  於 2016-6-4 01:17 發表於 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作者分類:文史雜談|通用分類:文史雜談|已有48評論

關鍵詞:錢鍾書, 管錐編


我與錢先生緣慳一面,未曾面謁。雖然曾經在同一個學術領域工作過,但他是泰山北斗,我是新進後輩,沒有機會,也沒有這個膽量去當面請益。我的同門學兄寫了一篇《「折斷」新解》發表在《文史知識》上,有讀者發信批評為「胡說八道」,但錢鍾書先生卻認為「精細準確」,給予明確的肯定。學兄驚喜之餘,用駢文給錢先生寫了一封信,(我曾經在村裡全文介紹過,這是鏈接 https://big5.backchina.com/blog/298023/article-124190.html ),錢先生也回信獎掖,從此便因文結緣,成就了這一段忘年交。我們同班同學都為學兄感到高興,他的學問,因為家學淵源,是迥出於班裡其他同學之上,也只有他,才有實力與錢先生做如此學術切磋。

近來因楊絳先生去世,社會上議論紛雜,對錢楊伉儷的評價非常兩極化。贊之者據說將錢楊二位「捧上神壇」,貶之者又欲將二位「撂在地上」。對錢楊二位先生的政治立場和人品做派,我不想多置一詞,因為我根本不了解,無從妄言。對於錢先生的學問,有人指責為「兩腳書櫥」,指責為「沒有創造性思想」,我自認為這方面多少還懂一點,所以想來講幾句。

一位學術前輩在評論錢鍾書的學問時,說過這樣一段話:

我想最好的解決辦法只有採用「文革」時排印革命導師語錄的方法:即凡屬錢公發表議論處都用黑體字排出,所引各家之說的異同接榫處也用符號標明,這樣才不致被那些人誤認為是他人之說。錢公之語真是字字珠璣、言言金玉,縱有時只有寥寥數語,卻也起了畫龍點睛的作用。有了這幾句話,整段的引文也都會隨著破壁騰空而起了。不過,若不看前面的引文,專挑錢公之語來看,則對其論證的過程往往不甚明暸,也依然會對其妙諦體會不深的。要讀懂錢書,必須像讀經典那樣,字字句句,反覆研讀。試想不讀全書,僅草草瀏覽,就信口雌黃起來,何嘗不是另一種痴人說夢?

以我學習《管錐編》的體會,這位前輩的講法是通人之論,非常到位和深刻。《管錐編》之難讀和難懂,不是讀一般古典文學評論書可以相提並論的。說實話,我至今也沒有通讀過《管錐編》,因為實在太化時間,也實在太難懂,看這本書,對我而言,並沒有閱讀的享受。但是,當年為了工作的需要,我確實反反覆復地通讀了《管錐編》第一冊的「周易正義二七則」和「毛詩正義六十則」。今天,我就來犯個傻,將「毛詩正義二六則」按那位前輩的方法轉錄於下,讓大家看看錢鍾書先生到底有沒有學問。凡是錢先生的議論,均以紅色加粗標明。

毛詩正義二六    河廣

「誰謂河廣?曾不容刀」;《箋》:「船曰刀,作『舠』,亦作『舟周」。」 按解為刀、劍之刀,亦無不可;正如首章「一葦杭之」,《傳》:「杭、渡也」,《箋》:「一葦加之,則可以渡之」亦極言河狹,一葦堪為津梁也。漢高祖封功臣誓曰:「黃河如帶」,陸機贈顧書詩曰:「巨海猶縈帶」,隋文帝稱長江曰「衣帶水」,事無二致。「跂予望之」謂望而可見,正言近耳。《衛風 ∙ 河廣》言河之不廣,《周南 ∙ 漢廣》言漢之廣而「不可泳思」。雖曰河、漢廣狹之異乎,無乃示願欲強弱之殊耶?蓋人有心則事無難,情思深切則視河水清淺;歧以望宋,覺洋洋者若不能容刀,可以葦杭。此如《鄭風 ∙ 蹇裳》中「子惠思我」,則溱、洧可「蹇裳」而「涉」,西洋詩人中情人赴幽期,則海峽可泳而度,不惜躍入(leap』d lively in)層波怒浪。《唐棣》之詩曰:「豈不爾思?室是遠而」;《論語 ∙ 子罕》記孔子論之曰:「未之思也!夫何遠之有?」亦如唐太宗《聖教序》所謂「誠重勞輕,求深願達」而已。苟有人焉,持詩語以考訂方輿,丈量幅面,益舉漢廣於河之證,則痴人耳,不可向之說夢者也。不可與說夢者,亦不足與言詩,惜乎不能勸其毋讀詩也。唐詩中示豪而撒漫揮金則曰「斗酒十千」,示貧而悉索傾囊則曰「斗酒三百」,說者聚辯(參觀王觀國《學林》卷八、王楙《野客叢書》卷二、趙與時《賓退錄》卷三、俞德鄰《佩韋齋輯聞》卷一、史繩祖《學齋占嗶》卷二、周嬰《卮林》卷三、王夫之《船山遺書》卷六三《夕堂永日緒論》內編),一若從而能考價之漲落,酒之美惡,特尚未推究酒家胡之上下其手或於沽者之有所厚薄耳!吟風弄月之語,盡供捕風撈月之用。楊慎以還,學者習聞數有虛、實之辨(楊有仁編《太史升庵全集》卷四三論《公羊傳》記葵邱之會),而未觸類圓覽。夫此特修辭之一端爾;述事抒情,是處皆有「實可稽」與「虛不可執」者,豈止數乎?汪中論數,兼及詞之「曲」與「形容」(《述學》內篇一《釋三九》中)章學誠踵而通古今語、雅俗語之郵(《文史通義》外篇一《<述學>駁文),已窺端倪。後來劉師培(《左盦集》卷八《古籍多虛數說》)則囿於量沙擢髮、海滴山斤,知博徵之多多益善,而不解旁通之頭頭是道,識力下汪、章數等矣。竊謂始發厥旨,當推孟子。《萬章》說《詩》曰:「不以文害辭,不以辭害志。......... 如以辭而已矣,《雲漢》之詩曰:『周餘黎民,靡有孓遺』;信斯言也,是周無遺民也!」;《盡心》論《書》曰:「盡信《書》則不如無《書》,吾於《武成》,取二三策而已矣。仁人無敵於天下,以至仁伐不仁,而何其血之流杵也?」《論衡》之《語增》、《藝增》、《儒增》,《史通》之《暗惑》等,毛舉櫛比,衍孟之緒言,而未申孟之蘊理。《文心雕龍 ∙ 誇飾》云:「文辭所被,誇飾恆存。.......... 辭雖已甚,其義無害也」,亦不道何以故。皆於孟子「志」、「辭」之義,概乎未究。蓋文詞有虛而非偽,誠而不實者。語之虛實與語之誠偽,相連而不相等,一而二焉。是以文而無害,誇或非誣。《禮記 ∙ 表記》:「子曰:『情慾信,詞欲巧』」;亦見「巧」不妨「信」。誠偽系乎旨,徵乎言者之心意,孟子所謂「志」也;虛實系乎指,驗乎所言之事物,墨《經》所謂「合」也。所指失真,故「不信」;其旨非欺,故無「害」。言者初無誣罔之「志」,而造作不可「信」之辭;吾聞而「盡信」焉,入言者以誣罔之罪,抑吾聞而有疑焉,斤斤辯焉,責言者蓄誣罔之心,皆「以辭害志」也。高文何綺,好句如珠,現夢裡之悲歡,幻空中之樓閣,鏡內映花,燈邊生影,言之虛者也,非言之偽者也,叩之物而不實者也,非本之心之不誠者也。《紅樓夢》第一回大書特書曰「假語村言」,豈可同之於「誑語村言」哉?《史記 ∙ 商君列傳》商君答趙良曰:「語有之矣:貌言,華也;至言,實也」;設以「貌言」、「華言」代「虛言」、「假言」,或稍減誤會。以華語為實語而「盡信」之,即以辭害意,或出於不學,而多出於不思。《顏氏家訓 ∙ 勉學》記《三輔決錄》載殿柱題詞用成語,有人誤以為真有一張姓京兆,又《漢書 ∙ 王莽傳 ∙ 贊》用成語,有人誤以為莽面色紫而發聲如蛙。《資治通鑒 ∙ 唐紀》六三會昌三年正月「烏介可汗走保黑車子族」句下,《考異》駁《舊唐書》誤以李德裕《記聖功碑》中用西漢故典為唐代實事;《後周紀》一廣順元年四月「鄭珙卒於契丹」句下,《考異》駁《九國志》誤以王保衡《晉陽聞見錄》中用三國故典為五代實事。皆泥華辭為質言,視運典為紀事,認虛成實,蓋不學之失也。若夫辨河漢廣狹,考李杜酒價,諸如此類,無關腹笥,以不可執為可稽,又不思之過焉。潘岳《閑居賦》自誇園中果樹云:「張公大谷之梨,梁侯烏椑之柿,周文弱枝之棗,房陵朱仲之李,靡不畢殖」;《紅樓夢》第五回寫秦氏房中陳設,有武則天曾照之寶鏡、安祿山嘗擲之木瓜、經西施浣之紗衾、被紅娘抱之鴛枕等等。倘據此以為作者乃言古植至晉而移,古物入清猶用,嘆有神助,或斥其鬼話,則猶「丞相非在夢中,君自在夢中」耳。《關尹子 ∙ 八籌》:「知物之偽者,不必去物;譬如見土牛木馬,雖情存牛馬之名,而心忘牛馬之名。」 可以觸類而長,通之於言之「偽」者。亞里士多德首言詩文語句非同邏輯命題(proposition),無所謂真偽(neither has truth nor falsity);錫德尼(Philip Sidney)謂詩人不確語,故亦不誑語(he nothing affirms, and therefore never lieth);勃魯諾( Bruno)謂讀詩宜別「權語」 (detto per metafora)與「實語」(detto per vero);維果亦謂「詩歌之真」(il vero poetico)非即「事物之實」(il vero fisico);今人又定名為「羌無實指之假充陳述」(non-referential pseudo-statement)。孟子含而未申之意,遂爾昭然。顧盡信書,固不如無書,而盡不信書,則又如無書,各墮一邊;不盡信書,斯為中道爾。

我之所以傻乎乎的將這則考訂全文列印出來與大家分享,就是想證明,錢鍾書先生的學問,絕不是社會上流傳的「兩腳書櫥」、「沒有創新思想」云云能夠貶低的。即如這一則考訂,就將「詩文之詞虛而非偽」這個文學評論中應當秉持的重要原則發揮得淋漓透徹,引證之廣博精確,論述之通達深刻,可謂無出其右者。看看當今的古典文學評論圈子裡,有幾個人能做到這種程度!如果這還算「兩腳書櫥」,那今天的學術圈子裡真應該多一些這樣的「兩腳書櫥」。

容我說一句不客氣的話,知道錢鍾書寫過一本《管錐編》的人中間,恐怕十有八九並沒有通讀過這本書(包括我在內),最近對錢鍾書嘖有煩言的余傑先生、王朔先生等人,恐怕也沒有讀過《管錐編》。這不稀奇,《管錐編》本來就是極小眾的書籍,沒有讀過是正常的。沒有讀過卻大言不慚地指責作者沒有水平,就不正常了。余、王二位先生在各自的領域中都有過優秀傑出的表現,我想不通為什麼他們對「隔行如隔山」的錢先生要如此貶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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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評論 評論 (48 個評論)

回復 自由之靈 2016-6-4 01:35
不能要求所有的文人都去做匕首,如魯迅。文學是多樣化的,不必苛求作者的社會責任感。另外純粹喜歡做學問,也是一種樂趣。有用無用都不在考量之內。何況錢的腰桿還是比馮友蘭直一些,曾經多次拒絕江青的吃飯邀請。有人說錢討好胡喬木得以居住高幹小樓,那討好江青豈不所得更多?可見不通。梁漱溟的骨頭硬,不過他到底是自家人,底氣足。
回復 秋收冬藏 2016-6-4 01:41
您真是做學問的人,不過您就是掰開了揉碎了地指點我,我還是看不懂管錐篇。我的水準勉強能看圍城,覺得比王朔的小說耐看。

文人相輕,這也是傳統吧,西方稍好點。但在人遺孀屍骨未寒的時候出手攻訐,雖然乘機揚名,非君子所為。
回復 徐福男兒 2016-6-4 01:47
自由之靈: 不能要求所有的文人都去做匕首,如魯迅。文學是多樣化的,不必苛求作者的社會責任感。另外純粹喜歡做學問,也是一種樂趣。有用無用都不在考量之內。何況錢的腰桿
您舉的每一個例子都非常說明問題。錢先生在這種環境下只是危言行遜,真的比馮友蘭要對得起自己讀的書。
回復 徐福男兒 2016-6-4 01:52
秋收冬藏: 您真是做學問的人,不過您就是掰開了揉碎了地指點我,我還是看不懂管錐篇。我的水準勉強能看圍城,覺得比王朔的小說耐看。

文人相輕,這也是傳統吧,西方稍好點
秋收妹妹說得對,文人相輕,自古皆然,也沒有辦法。錢鍾書《圍城》的刻薄,與王朔小說的痞子氣,風格不同而已,粉絲不同而已,錢沒有批評王(或許批評了我們不知道),王卻非常不屑的貶低錢,確乎像個痞子。
回復 十路 2016-6-4 01:52
徐老師,我來學習的。

您能否將這一段用白話文解釋一下: 哪些是錢先生的評語,他在批評的具體錯誤是什麼。

《紅樓夢》第一回大書特書曰「假語村言」,豈可同之於「誑語村言」哉?《史記 ∙ 商君列傳》商君答趙良曰:「語有之矣:貌言,華也;至言,實也」;設以「貌言」、「華言」代「虛言」、「假言」,或稍減誤會。

這一句是文章中緊接著的紅字 」以華語為實語而「盡信」之,即以辭害意,或出於不學,而多出於不思。「
回復 徐福男兒 2016-6-4 02:19
十路老師,我大致解釋一下:貌言、華言在這裡是指「很誇張很修飾的語言」,至言、實言是「很直接很實在的語言」。當文學作品中出現「貌言、華言」的時候,是不必要當作「至言、實言」來理解的。如果將文學作品中的「貌言、華言」當作「至言、實言」來理解,從而進一步指摘這些「貌言、華言」為錯誤的虛假的「虛言、假言」,那就是沒有讀懂文學作品,原因或者是自己讀過的書太少,或者是沒有好好思考。「詩文之詞虛而非偽」,是中國古典文學作品中經常出現的一種現象,錢先生批評的就是後世讀者(包括不少學者)沒有搞懂這個現象,卻去鑽牛角尖考證「虛言」之不實,或者指摘作者之假偽。
這樣解釋,不知能不能清楚一點。
回復 十路 2016-6-4 03:20
徐福男兒: 十路老師,我大致解釋一下:貌言、華言在這裡是指「很誇張很修飾的語言」,至言、實言是「很直接很實在的語言」。當文學作品中出現「貌言、華言」的時候,是不必
謝謝徐老師。 這樣解釋好懂多了,那錢先生是否在批評有人將紅樓夢中的一些貌言華語視為假言村語「誑語村言」而指責,偏離其意,他是在對批評的批評?
回復 蘭黛 2016-6-4 03:38
看不懂《管錐編》,很深奧的感覺。
回復 fanlaifuqu 2016-6-4 03:49
也買了套《管錐編》,能感覺到她的深奧與偉大。說讀通,恐怕這輩子不想!
回復 金竹陶器 2016-6-4 05:17
太深奧了,慢慢讀~  
回復 xqw63 2016-6-4 05:26
徐兄乃學問之人啊,咱根本看不懂
回復 徐福男兒 2016-6-4 12:32
十路: 謝謝徐老師。 這樣解釋好懂多了,那錢先生是否在批評有人將紅樓夢中的一些貌言華語視為假言村語「誑語村言」而指責,偏離其意,他是在對批評的批評?
這倒不是,他只是打個比方:如果有人將「假語村言」當作「誑語村言」,真的去考證安祿山擲過的木瓜是不會在秦可卿房裡的,那就不必讀《紅樓夢了。
回復 徐福男兒 2016-6-4 12:33
蘭黛: 看不懂《管錐編》,很深奧的感覺。
我也看不懂,要反反覆復讀,才大概明白一點意思。
回復 徐福男兒 2016-6-4 12:35
fanlaifuqu: 也買了套《管錐編》,能感覺到她的深奧與偉大。說讀通,恐怕這輩子不想!
翻老好!我的那套《管錐編》是79年買的,人民幣5塊7毛,是一個月薪水的六分之一,不知道現在漲到多少錢了。
回復 徐福男兒 2016-6-4 12:36
金竹陶器: 太深奧了,慢慢讀~   
陶器兄好,有興趣的話,慢慢看。
回復 徐福男兒 2016-6-4 12:38
xqw63: 徐兄乃學問之人啊,咱根本看不懂
63兄好!我已經半途而廢了,談不上學問了。這些很冷門的東西,確實不容易懂,就像兄寫一篇醫學論文,我也看不懂。
回復 十路 2016-6-4 12:43
徐福男兒: 這倒不是,他只是打個比方:如果有人將「假語村言」當作「誑語村言」,真的去考證安祿山擲過的木瓜是不會在秦可卿房裡的,那就不必讀《紅樓夢了。
唉,這麼深奧,感覺文人也挺可憐的,被人按照主觀標準自由褒貶,加上專制制度下本來就缺少一份基本的人格尊重,所以互相之間不免要用一些打擊別人抬高自己的言論,文人相輕成為常態,記得以前看對啟功書法家的評價也是如此。再謝徐老師,跟您學點皮毛很有意思。
回復 徐福男兒 2016-6-4 12:46
十路: 唉,這麼深奧,感覺文人也挺可憐的,被人按照主觀標準自由褒貶,加上專制制度下本來就缺少一份基本的人格尊重,所以互相之間不免要用一些打擊別人抬高自己的言論
十路老師過謙了。我只是想說明,批評錢先生的學問,還得有真憑實據才是。
回復 十路 2016-6-4 13:15
徐福男兒: 十路老師過謙了。我只是想說明,批評錢先生的學問,還得有真憑實據才是。
白話文的不難懂:

http://www.ty2016.net/book/qzg01/2554.html
回復 徐福男兒 2016-6-4 13:35
十路: 白話文的不難懂:

http://www.ty2016.net/book/qzg01/2554.html
他有文才,可惜解放後退回到故紙堆里去了,也是為了避禍吧,文網羅織,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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