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皇帝的名，沒皇帝的命---順治姨媽 （12）

我從小和順治姨媽的6個孩子一個院子里一起長大，感情深厚。尤其是大表哥建仁，他從小就智勇雙全，是林家孩子王，我們大家有任何困難或麻煩事，只要找阿仁，一定有解決的辦法。 

含江當時唯一的大眾娛樂就是去電影院看電影。新片電影票象肉片油票一樣的難弄到。還是孩子的我們想看電影卻常常沒有票，大表哥阿仁便胸有成竹地帶我們去「沖關」，他的鎮靜和膽略，是他那個年齡的人少有的。至今想起，仍讓我對他有一種肅然起敬的佩服。 

大表哥上大學，大家把他看得越發高了。我把父親給我的零花錢攢下來寄給在福州讀醫的大表哥，讓他買書看。後來我和大兒子他爸秘密熱戀時，大表哥也非常肝膽地為我幹了許多需要瞞著父母的事，其中最「轟動」的一項是替我給當時在部隊當兵的戀人發了一封暗語電報，讓他從部隊失蹤了3天3夜，那電報導致了他很有前途的軍旅生涯的結束。 

大表哥阿仁畢業後分配到P市醫院工作。長兄如父，自戴彪姨父去世后，大表哥阿仁便自然而然地成為順治姨媽他們家的主心骨。雖然大表哥個子不高，也才20出頭，但他的言行舉止已非常沉穩，儼然一個大男人的范兒了。 

一切安定后，母親用父親補發的工資把廚房翻新並加蓋成3層小樓和主樓連接。順治姨媽經過幾年的省吃儉用，同時借了一些錢，也象母親那樣在自己的廚房上加蓋3層，為了有足夠的卧室給已長大的孩子們住。 

在含江，蓋房子是人生的一件大好喜事。順治姨媽終於熬出了頭，完成了一件讓自己從心底里感到高興和欣慰的事！

可因為順治姨媽廚房外面有一邊是母親卧房的窗戶，根據含江鄰里建築「民間法」，順治姨媽二樓已蓋好陽台的寬度比「規定」多了約8公分出來。那「規定」就是：你後來蓋的建築物不能遮了別家的光線。也就是說，母親認為那稍伸出來的8公分陽台會擋住本來應該照進她房間的陽光，起碼會影響光線的走向。母親，我強勢的母親是堅決不能允許自己的房間少了那8公分的陽光的。

自己的親姐姐啊！而且是那樣磨難，苦命的唯一姐姐；母親你就不能體諒憐惜一下？那是你姐姐含辛茹苦，好不容易東拼西湊才弄夠錢蓋起來的房子，你僅僅因為那微不足道的8公分，就一定要堅持那「民間法」，非把它改過來？ 

而且，怎麼改？樓已蓋好，陽台的鋼筋水泥早已凝固，那多出來的8公分是無法象削蛋糕那樣一刀削掉的。大家知道母親和順治姨媽的矛盾由來已久，其實那8公分根本就影響不了照進母親卧室的光線，這8公分有很大一部分是母親在借題發揮，很多人來勸母親，連大表哥阿仁也特地從P城醫院趕回來，代表順治姨媽到母親廚房這邊給母親賠笑認錯，希望母親能原諒他們的忽略，放他們一馬。 

可霸氣的母親就是不肯罷休。最後大表哥只好順從地讓建築師傅用大鎚敲掉那8公分。由於動了主要鋼樑，整個房子的支撐平衡受到破壞。為了安全，最後只好在陽台下面另外豎起幾根柱子來撐頂，讓剛剛蓋好的新樓看過去非常怪異難看，好像一棟快要倒的房子似。 

母親的刁難和蠻橫讓還未成年的我正義感暴漲，愛憎分明的我覺得母親不應該那樣欺負人，而且欺負的還是自己唯一的胞姐（我舅舅是外婆收養的）！這個胞姐是在沒有丈夫，沒有母助，沒有任何親戚幫襯的情況下，孤兒寡母，從自己和每個孩子嘴裡摳下來的血汗錢來蓋起來的房子，一直有外婆罩著的母親對可憐的姐姐連起碼的同情心都沒有！

我忘了自己的身份，第一次公開責問母親的不通情理，我說，那8公分的陽光真有那麼重要嗎？致於把人家辛辛苦苦已經蓋好的嶄新房子搞成象破房一個？ 

自然，我除了招來母親的一頓臭罵外，什麼也改變不了。在母親眼裡，我是一個吃裡扒外，她白養了的人。 

順治姨媽自始至終一聲不吭，她一如既往很安靜地承受著母親的霸道，接受著母親的刁難要求。 

從母親卧室的窗戶里，可以看到順治姨媽她們一家進出廚房的身影。我看著順治姨媽在窗前默默地走過來，走過去；看她仰頭默默盯著陽台，手摸支撐柱，我感到心的揪痛，可我無能為力! 

那一刻，我在心裡說：姨，你等我長大，等我長大了，我一定對你好；一定讓母親後悔她對你所做的這一切。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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