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可親

一個紐約葬禮(下)

作者:紐約桃花  於 2023-5-4 09:12 發表於 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作者分類:小說故事雜文隨筆|通用分類:原創文學

關鍵詞:兵團, 小說, 插隊知青, 前塵往事, 愛恨情仇


整理昭然的雜物時,我發現了一個公文袋,裡面是昭然與王古的結婚照和紅字燙金的結婚證書,還有昭然和王古離婚前的一些往來郵件,都被昭然列印出來訂在一起,可見她與王古的婚姻在她心中具有重要地位。

昭然與王古的相識始於他們機關的一場春節聯歡會。在聯歡會上演唱的昭然渾厚的歌聲讓王古一見傾心。雖然,他知道昭然已經結婚生子,丈夫也在用一個機關的不同部門工作,在機關大院里低頭不見抬頭見,但他還是忍不住對昭然表示了他的愛慕。

王古是退役軍人,曾在部隊里當勤務兵,練出一副照顧首長的本領。對昭然來說,王古一舉一動透露出來的軍人氣質和會照顧人的本事都吸引了她的注目。

昭然青春期成長的六十年代正是全民皆愛兵的時代,保家衛國的口號讓參軍成為很多青年人的夢想。昭然也是如此,參軍穿軍裝是她的嚮往。所以當黑龍江建設兵團到她們所在的中學招兵買馬時,昭然第一個報了名。她那年剛剛初中畢業,原本可以留在城裡,但她卻自願報名到祖國最艱苦的地方去做貢獻,目的就是當兵穿軍裝。因為當時建設兵團是軍管制,來招生的都是穿著軍裝的軍人,因此,很多單純的少年人就以為去了兵團就是去當兵。沒想到兵團的軍管制就是軍人管理學生,學生們被分成不同的連和排,受到軍隊的嚴格管理,卻沒有軍人的榮譽。

軍人的吸引力是昭然無法抗拒的弱點,這是她在兵團被比她大十幾歲的趙連長吸引的終極原因,也是她對王古的愛慕一拍即合的動力。

昭然當時正在與應曉軍無愛的婚姻中掙扎,絕望的看不到出路。王古的出現如同夜幕中的一盞燈,一下子就照亮了她眼前的道路。於是,她毫不猶豫地接受了王古的示愛,踏上了外遇這條路。

王古與應曉軍完全是兩路人,他給一位首長當司機,結識了各路人馬。因此,王古有本事搞到別人根本搞不到的特權,比如內部電影票,尤其外國藝術團體到北京演出或者在展覽館或美術館舉辦展覽的各種展票。他知道昭然喜歡頤和園的靜謐,他就有本事聯絡到管理人員,在頤和園開園前,或者閉園后、帶著昭然進去,領略一般遊人看不到的那種空無一人的靜寂風景。

與王古肩並肩、手拉多手地遊覽北京的皇家園林是昭然最美的戀愛。他們沉浸在日出與日落霞光萬丈的輝煌美景中,流連忘返。他們在頤和園的后湖邊,在香山頂的叢林中都做過愛,肉體與大自然的美妙風景融合為一體的妙曼感覺是昭然這一輩子都難以忘懷的。相比起在兵團與趙連長偷摸的苟合,與李俊君幾次私密的交往,以及與丈夫應曉軍強姦式的婚姻關係,王古給昭然帶來的則是一個人女人在成熟的年華里最美好的享受,這種美好是她從來沒有經歷過的。為此、昭然願意用任何代價來換取她與王古在一起的時光。當王古跟昭然提出將他們的關係發展進一步時,昭然義無反顧地提出與應曉軍離婚。自從成為王古的情人後,昭然已經不想再踏進自己的家門。她從心理和身體上都無法再忍受應曉軍的存在,以及他們畸形的婚姻關係。

因為王古,昭然與應曉軍拉開了一場離婚大戰。最終,她在應曉軍的緊逼下,同意選擇放棄孩子的撫養權來拿到應曉軍的離婚同意書。

為了掩人耳目,昭然放棄了國家機關的職位,辭職到了一家私人旅遊公司工作。等到她的離婚終於塵埃落定,便與王古結婚。

婚後幾年,王古打算要孩子,但昭然卻不想再生孩子。時間長了,兩個人之間開始產生裂痕。 我回北京的時候曾經住在昭然家裡,目睹過王古與昭然之間的爭吵,基本上都是王古不斷指責,昭然默不作聲。 當時,年輕氣盛的我無法忍受他們兩個之間的這種不平等,曾經與王古大吵,指責他不應該拿昭然當出氣筒。王古像瘋子一樣沖我大喊大叫,毫無理智或者節制可言。昭然看著我們爭吵,便在一旁裝聾作啞。 

我未曾經歷過他們火熱的戀愛時期,自然不明白他們倆個之間也曾經有過愛的甜蜜。 在我的眼中,能說會道卻肩不能扛擔,手不能提籃的王古一無是處,還不如貌似憨厚的應曉軍。

昭然原來並沒有打算與王古離婚,但幾年後,她發現王古與一家服裝店的年輕老闆娘搞到一起還懷了孕,不得不提出離婚。 

原本,昭然就被王古要孩子的壓力搞得精疲力盡,雖然發現王古出軌還是隱忍著,總是想著她與王古之間的感情超越孩子和性的需求。換句話說,她可以默認王古的出軌,也不願意與王古離婚。畢竟,王古曾給予她一生最美好安逸,沒有負重的感情關係,她不想失去這種美好。

王古其實也不想離婚。那時,我母親早已經移民美國,將北京的公寓留給了昭然。 王古不願意跟昭然離婚的原因就是捨不得昭然的那套公寓房。 他寧願腳踩兩隻船,老婆、情人都掛著,也不離婚。

三個人就這樣尷尬了幾年,直到最終王古的情人懷孕了,而且還是個男孩。一直想要孩子的王古夢想成真,被迫在老婆和情人之間做出選擇。他回家跟昭然攤牌,痛苦地說讓昭然作出選擇,為了他的孩子,他必須要給情人一個名分。 昭然清楚王古的兩難境地,只得同意離婚。王古抱著昭然落淚說:「我們還可以做情人,因為我還愛著你」。 

雖然昭然也還愛著王古,離婚後也跟王古以情人的關係秘密來往了一段時間,但是內心驕傲的她還是受不了做一個秘密情人的身份。 於是,她通過母親的關係移民美國,將北京的房子過戶給了王古。對昭然來說,王古這輩子給予了她一個女人在感官上享受和尊嚴,不管王古與她的結局最終是什麼,她對他永遠都是情有獨鍾。 

王古與昭然十年的婚姻中,王古是最大的受益者。他以腳踩兩隻船的方式不僅浪費了昭然十年時光,最終還得到了一套公寓和新的老婆、孩子,他夢想的最理想的終局。

移民美國的昭然失去了一切,青春年華、愛過的男人、兩次婚姻和一個女兒。  當然,失去更多的還有應曉軍和應曉圖父女,他們永遠不知道昭然到底是為了什麼放棄了他們兩個,為此,他們多年陷入自我的痛苦和憤怒中。

我望著孟昭然和王古當年的結婚照,昭然穿著明顯租來的,卻不合身的白色婚紗,滿臉帶著微笑站在穿著深色西服的王古身邊。整張結婚照充滿著過度修圖的虛假,讓我感覺他們的婚姻好像都不曾真實過。 



孟昭然的葬禮在曼哈頓下城的一家殯儀館舉行。總共只有三個人出席,我、她女兒應曉圖和她的先生。

昭然在紐約幾乎沒有朋友,或者說她已經跟她僅有的幾個朋友斷了聯繫。我按照她生前的通訊錄,一個又一個電話打給她在紐約的聯絡人,但大部分電話都早已換了,無法接通,能夠聯絡到的都是與昭然有微信聯絡兩三個人。聽說她突然去世,她們只發出幾聲兔死狐悲的感嘆。

我發覺在昭然的一生中,她所有的朋友都是階段性的。她與初中同學以及黑龍江建設兵團的人都已失聯,儘管她還保留著與他們的合影。她與應曉軍及王古兩段婚姻中的朋友也都刻意斷了聯繫。除了她來紐約二十多年中結交的一些同事或者鄰居,昭然沒有朋友。 我想,她之所以這樣做的原因就是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她過去的經歷,那些傷心的往事如同黑暗的日子被她封鎖在一個個公文包里,混在雜物之中。也許,她試圖忘記的那些往事偶爾會在夜深人靜時在她眼前回映,如同那些證實了她的青春真實存在過照片和信件。那些發黃的照片和字跡是她青春年華的唯一記錄。 

我把昭然身後留下的一些值錢的東西包括首飾和衣服箱子都交給曉圖,她卻搖頭不要,她只拿了幾張她與母親小時候的照片,除此之外,她什麼也不想帶回北京。

「對我來說,這些東西都沒有用了」,曉圖說: 「如果你要,你就拿走吧,包括她的骨灰「。

我明白應曉圖內心的感傷。 她一生中最需要的就是母愛,而她卻從來都沒有得到。對她來說,孟昭然就是一個名字和一個符號,除此之外,她無可留戀。

孟昭然的葬禮之前,我們三個在曼哈頓的一家咖啡館聚集聊會兒天。我希望利用這個時間,多了解一下曉圖的先生。我對傳說的他可能是兵團趙連長的兒子一事感到極度好奇。我知道曉圖並不了解她母親的過去,但是我清楚昭然肯定是知道的,不然她不會強烈反對他們的交往。 

曉圖的先生看上去是一個極其普通,看不出具體年歲的男人。他穿著隨便,形象模糊,無法給人留下什麼印象。我忽然想起那張昭然回城后與兵團戰友們的合影,裡面出現的中年軍人和老婆。我重新把那張黑白照片在記憶中翻閱,希望在曉圖先生的臉上找到一絲熟悉的痕迹。如果他真的是趙連長的兒子的話,那麼我只能說,他看上去更像他的母親,鄉里鄉氣的,沒有一點特色。

曉圖說她與先生在工作后認識。他大學畢業后留在了北京,在北京一家重點中學的招生部任職,幾年後被提升到副主管。曉圖大學畢業后被分配到那家中學做教師,因此認識了她先生。曉圖跟他交往開始就覺得倆人之間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這種感覺讓她覺得非常溫馨踏實。雖然,她先生不是北京人,年齡也比她大八歲,但是他對曉圖無微不至的關懷讓內心缺少父母疼愛的曉圖感覺充實。

「你父親在黑龍江工作過嗎?」我問曉圖的先生。

「他在黑龍江生產建設兵團工作過九年「,他點頭說,好像有點奇怪我怎麼知道的。

那就是了,我心裡暗自思忖著,又開始看似不經意,實則有心地查問他父親的過往。曉圖的先生不是一個喜歡藏匿的人,他直來直去地回答著我的好奇。 

趙連長分配到黑龍江生產建設兵團擔任管理工作九年後退役。據說,他離開兵團是因為犯了錯誤而自動離申請轉業回家鄉。至於什麼錯,趙連長的一家人並不知情。反正那個年代,每個人都會各種路線問題犯錯,時間長了,也沒有人追究錯在哪兒,因為那個時代的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錯誤。

離開兵團后,趙連長一家回到山東家鄉務農。還當了村幹部。曉圖的先生學習成績一直優異,高中畢業考上了北京的大學,畢業后留在北京工作。工作幾年後,他遇到了曉圖,一見傾心。倆人的戀愛波瀾不驚地徐徐進行,直到結婚。

倆人準備結婚時,曉圖跟著先生回山東老家看望了他的父母。 他父母特別喜歡曉圖,尤其趙連長,對曉圖的那種喜愛和照顧比對自己的兒子都好。 曉圖決定嫁給先生的最重要原因除了愛,就是他父母對自己超乎尋常的好,這是從小跟奶奶一起長大的她一直夢寐以求而無法得到的。 

我聽著,沒有作聲。趙連長肯定從曉圖的臉上看到了當年的昭然,她們母女倆如同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除了高矮不同外,年輕時的樣子幾乎一模一樣。 青春如水,一去不回,對大部分人來說,留下的只有對青春的回憶,而對於趙連長留下的更多是幾十年前,在北大荒睡過的一個青春胴體的回憶。

望著咖啡館落地窗外紐約街頭雨雪迷濛中模糊的車水馬龍,我陷入由孟昭然的照片、記事本以及文件袋裡各種過往的塵埃編織出的往事長河中。在時光流逝的波光中,我看到了昭然青春飛揚的模樣,以及那個模樣走過不同時代,經過不同男人之後的逐漸改變。 

我不知道上蒼安排為什麼要安排曉圖與趙連長的兒子結婚,難道是為了讓趙連長通過兒子來贖回對青春年少的昭然犯下的罪過?還是要讓多年失去母愛,生活在心裡痛苦的曉圖從先生一家那裡找到最終的溫暖。或許,老天要讓昭然看到她女兒平和圓滿的婚姻給帶來精神上最終的釋懷?

「你媽媽有見過你先生的父母嗎?」我終於忍不住問曉圖。

「沒有。我們辦了兩個婚禮,一個在北京,一個在山東,我媽只參加了我們北京的婚禮,我爸和她父母只參加了山東的婚禮」,曉圖說:「其實,我媽是堅決反對我們結婚的!我不明白為什麼,難道她不希望自己女兒快樂嗎?!」

我曾聽母親說起過為什麼昭然不同意曉圖的婚姻,因為她覺得曉圖的先生是外地農民出身,與曉圖門不當戶不對,胸無大志,沒有事業心,也不會掙大錢,無法給曉圖帶來幸福等等。聽起來,這些俗話跟當年她的初戀男友李俊君母親的話在根本上驚人相似,好像隔著一個時代的重複。

昭然這些結論的背後當然隱藏著她內心無法言語的痛。過去的人和事都被她拋棄了,最起碼按照她認為最好的遺忘方式,斷絕了聯繫。但是過去的人生里遇到的人和事卻輕易忘不掉,尤其曾經的愛與痛。

不管昭然如何看待她與趙連長的那段過往,她對她初次流產的痛苦記憶是銘刻終身的。在那個時代,那種環境下,一個十九歲的女孩懷著這種永遠說不出口的驚天秘密,忍辱負重地活下來本身就是生命無法承受之重。

我無法想象昭然在女兒的婚禮上,看著她唯一的骨血被趙連長的兒子擁在懷裡。那一刻她肯定想到了她當年在兵團連部廚房后的那個春天之夜與趙連長的苟且,在醫院手術床上的痛苦掙扎,那些鏡頭是黑色的濃重染上的青春軀體的鮮紅,壓抑得讓她無法呼吸。

昭然木然地看著趙連長兒子身邊的女兒巧笑倩兮,臉上寫滿了甜蜜。她的心如同墜入五里雲霧。當年,她肚子里懷著同樣是趙連長的骨血卻必須墮胎,但趙連長愛人幾乎是同期懷上的骨血卻可以光明正大地生下來。那種明知道這一切內幕卻毫無辦法的隱痛讓昭然心理感到錯位。

她一生中的兩次懷孕都給她帶來了巨大的痛苦,一次人流,一次雖然冠冕堂皇地生下來,但代價就是嫁給一個她不愛的男人為妻,不得不接受婚姻這個冠冕堂皇牌子下的婚內性暴力。

我明白昭然最終選擇與女兒疏遠,一方面兩人相隔萬里,每幾年見一次面不容易,一方面她不願意見到曉圖的父親和丈夫。

但曉圖卻並不清楚她媽媽的內心和行為。對她來說,母親就像一個可望而不可及的夢,這麼多年來時間與空間的疏離讓她感受不到來自心底的關愛。



葬禮前,當我把昭然病逝的訃告在一家中文報紙的付費角落發出去后,我的郵箱收到了一封來自澳洲的郵件,來自曾經深愛過昭然的前男友李俊君。

李俊君說,四十年來,他一直無法忘記昭然,那個他當初愛上卻不得不分手的女孩。她就像一句美麗的口號揮不去,四十年來刻印在他的記憶深處,常常讓他夜不能寐。一別四十年毫無音訊的昭然忽然出現的時候居然是在訃告上,他難以相信。他說他哭了幾天幾夜,大病一場。

他反反覆復講述了昭然與他分手的最後一夜,他們如何抱頭痛哭,他如何送她到車站,把手上的唯一的二十塊錢偷偷塞到她的外衣口袋裡,然後看著她上了汽車,忍不住淚滿襟的一幕。

他說:「得知你姐姐過世,我心如刀割,萬分悲痛!沒想到78年車站的那一別,就是我們的永別!這個世界太殘酷、太不公平了!本想我們退休后都有兒孫、可以在一起可以好好敘舊!安度晚年!真沒有想到她就這樣匆匆地走了!給我留下最深的遺憾與心痛!我們之間有多少心裡話沒有敘說啊?一切來的太晚了!我唯一想在生前最後見她一面的希望徹底落空了!」

昭然是李俊君一生之愛的亮點,多少年來溫暖著他內心深處。他曾經試圖去找過昭然,甚至到了她以前居住過的地方派出所打探她搬走的時間和新的地址。雖然,他已經結婚,有了孩子和孫子,但他心裡始終放不下的人卻是昭然,他的初戀。

李俊君沒有跟任何人說起過他內存深處的摯愛,包括他自己的母親。他無法抱怨她,因為在當時的環境下,她也是為了他的前途做出的選擇。後來,李俊君娶了母親老戰友的女兒,過著門當戶對、風平浪靜的生活。他兒子後來到澳洲留學,與當地的女子結婚留在了澳洲。李俊君夫妻思念兒子,也隨後移民澳洲。

時光荏苒,李俊君腦海深處始終無法忘懷孟昭然,他一直托在國內的朋友們打探昭然的消息,然而隨著昭然移居美國,他的探究始終沒有結果。後來,還是他的一個美國朋友看到了我刊登的訃告拍了照片微信給他,他才找到我的聯繫方式。 

我當初刊登訃告的原因表面上是給昭然一個紀念,畢竟一個大活人離開了這個世界,總該有些紀念吧,但潛意識中,我或許都沒有想到自己可能就是姜太公釣魚,等待著昭然過去的熟人與我聯絡。

李俊君的微信平復了我心中的漣漪。 畢竟,他對昭然經久不息的懷念讓我覺得昭然這輩子活得還是值了。 只是,李俊君做夢都不會想到他與昭然還有一個非婚女兒曉圖。如果當初,他們倆都知道曉圖已經孕育在昭然的肚子里,他們未必會分手。冥冥之中,上天已經給他們的道路做出了不同的安排,最終的結果不是我們人類可以想象的。

期望有來世,李俊君在郵件中說,我們能再有一次機會,我一定不會與昭然分開!在我心中,她是最完美的記憶。

李俊君的郵件給昭然的一生劃上了完美的句號,讓她的一生因為一個深愛她的人重新美好起來。假如,她嫁給了李俊君,她一生恐怕就是另一個模樣,她也不會因焦慮症引發的心臟病,像我的父親一樣猝死。

葬禮前後,我沒有跟應曉圖提到李俊君,她的生父。過去的往事發生都是有一定的原因,那些過往的不愉快就讓歲月埋葬吧。 我也沒有跟母親提到昭然的葬禮,畢竟,昭然在她死前的兩年已經不跟母親往來,對母親來說,昭然早在幾年前就死了。

我們在紐約郊區的一個公墓里買了一塊小墓地,將孟昭然的骨灰盒埋了進去。墓地坐南朝北在高坡上,一年四季都見得到陽光。我記得孟昭然生前有一次跟我說:「等我死了,一定要把我埋在溫暖的地方,要我在寒冬也可以看得到陽光」。 現在,她不會再冷了。 

離開墓地的時候,紐約二月泠冽的寒風捲起了曉圖的發梢。道別時,我終於擁抱了一下應曉圖,感覺隔著她,我最後擁抱了一下孟昭然。

」知道嗎,小姨,我還保留著你當年在燕莎給我買的hello Kitty 限量版粉藍色鉛筆盒。那是我得到的最好看也最喜歡的禮物「,應曉圖說。

二十多年了,她居然還保留著那隻鉛筆盒,我的心抽搐了一下,我知道她內心敏感,這點很像昭然。 

孟昭然的葬禮是在紐約2020年初春乍暖還寒的二月底舉行。很快,紐約因新冠病毒的疫情蔓延進入封城。如果再晚半個月,昭然的葬禮就不可能舉行,應曉圖也不可能來紐約參加母親的葬禮,人生的安排有時就是這麼湊巧,我們往往無法預測或知曉!


2020年5月寫於紐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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