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最後辦好的時候,一年已經快過去。九三年的冬天開始降臨了。
好不容易在電話上找到歐陽予,告訴他我打算回去看他時,他似乎並沒什麼興奮的感覺。我直覺的感到事情似乎有變。
「如果你不方便的話,我可以先不回去。」我試探著問
歐陽予沉吟了一會兒說:「要麼你還是先回來吧。」
我的心開始沉落。
我一方面非常地希望歐陽予會告訴我他的真實想法,一方面又害怕聽到我最不願意聽到的事情。在矛盾的心情中,我定了回北京的雙程機票。
我決定先不做任何變動的利用年終假期回去看看,如果一切有變的話,我還可以做其他打算,至少我不會失去太多。
現實中,人往往考慮甚多。當感情的潮水退卻后,真正的自私才會暴露出來。我在紐約生活多年,考慮事情必須基於自我保護的本能。
決定起程之前,我再次給歐陽予家裡去了電話。
此時,正是紐約的白天,北京的夜裡。
電話接通后,對方是一個睡意朦朧的女聲:「喂,哪位?」
同樣的女聲接電話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以往我都會默默的放下電話,可這次我決意要弄個明白,既然歐陽予毫不顧忌,我又何必客氣。
「我是歐陽予紐約的未婚妻,請問你是誰?」
對方的聲音頗為驚訝:「我是他女朋友,我可從來都沒有聽他是說起過你。」
「好吧,等歐陽予回來,你自己問問他吧!」我掛上了電話。
其實,我並不是不在乎,而是自問沒有這個權利。畢竟,這大半年來,是我讓他處在等待中的。女人大凡有兩種,一種當發現情敵的存在後,會怒從心頭起惡像膽邊生地勇往直前沖向目標;另一種則會退一步海闊天空地等待目標自己做出選擇。我一向屬於後者,持著是你的跑不掉,不是你的爭也沒用的信條做人。在感情遊戲中,我從來都把驕傲看成是自尊的表現,特別是當我把我和歐陽予之間的感情看得太神聖不可侵犯的時候。
一連幾天,歐陽予那邊沒有任何消息。我多麼希望他會打個電話來解釋原委。只要他來電話,其他的都無所謂。我知道如果他心裡還有我的話,他會來電話的。
幾天的等待中,我常常回想我們在北京度過的那一個月,美麗而狂熱的一個月。也許人的一生有過這麼一次轟轟烈烈的燦爛,就該知足了吧。我真的沒有後悔。如果時光倒流,我還會義無返顧地按照我的激情重走一遍的。
紐約那年的冬天非常地冷,幾乎每幾天就下一場厚厚的大雪。曼哈頓市區一片白茫茫,街道兩旁停放的各式汽車一夜間會變成一座座雪丘立在那裡,連綿起伏,蔚為壯觀。
穿著厚厚的開士米大衣沿街從東城向西城漫步,我瀏覽著兩旁燈光閃爍色彩繽紛的商店櫥窗。第五大道上空已掛上了每年為聖誕節準備的巨型雪花球燈,耀眼非常。城裡所有樹都披上了串串燈火,在夜裡像一簇簇怒放的火樹銀花。
一年一度的聖誕節即將來臨,曼哈頓最美麗的季節。
記得在北京時,我和歐陽予就是怎麼沿著長安街漫步。相比之下,北京的冬夜幽暗而沒有生氣,乾冷的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煤煙味。但我和歐陽予卻是非常地開心,擁有彼此的實在感使我們可以傲視整個世界。
「紐約真的那麼美嗎,像電影里的那樣?不是給美化了吧?」
歐陽予好奇的問道。
我微笑:「只怕電影根本拍不出紐約真正的感覺。紐約就像一座不夜城,到處燈火輝煌。如果夜裡睡不著,可以到各式酒吧和咖啡館坐坐,喝一杯濃濃的義大利咖啡,坐在暖氣十足的屋裡,隔窗看燈火閃爍的夜景,非常之享受。」
「那你真的會為我放棄這一切回北京嗎?」
「真的,不是回北京,而是回你身邊。」
「說實在的,我真怕自己等你等的像北海的白塔,孤零零的,而你卻一去不歸。」
此刻,站在曼哈頓的街頭,回想過去的對話,我只覺得自己像白塔一樣孤獨。
半夜,電話鈴聲急響,我伸手接過,聽見越洋長途電話的背景聲,心馬上開始繃緊。
「是韓依華小姐嗎?」我即刻聽出了她的聲音。
「請問什麼事?」我盡量保持平靜,但心中還是有種不祥的感覺。
「聽說你要回來了,我想先告訴你一聲,歡迎你回來喝我們的喜酒,我和歐陽予要結婚了。」
我呆住了,反應了好一會才問:「歐陽予現在在哪?」
對方的聲音忽然變得極之不悅:「你不要一相情願了。我知道這麼多年來你一直喜歡歐陽予,可他對你卻沒什麼感覺。告訴你,我和他同居快一年了,他從來都沒有提到過你。接著,她又絮絮叨叨地說了好些歐陽予是怎樣追求她,如何親自驅車到她父母那裡求婚。我怔怔的聽著,好像是在聽另一個跟我毫不相關的人的故事。
放下電話以後,我的腦子裡一片茫然。
我做夢也沒想到,歐陽予居然沒有給我打電話。他根本不在乎我的感覺,我雖然並不相信這個女孩的話,但不得不懷疑歐陽予對我的誠意。
強烈的難以置信下,我給玲玲撥了電話,聽到玲玲充滿睡意的聲音,淚水便奔騰而下。在那一刻,我知道我永遠失去了歐陽予, 失去了我以為我可以相依終生的伴侶。
至此之後,歐陽予像是從地球上消失了似的,杳無音訊。
我不顧玲玲的反對還是給歐陽予寫了一封長信,回顧了我們相識以來的種種,希望作為多年好友,他能夠解釋一下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心裡不願意相信一年不到,我和他之間一切就已經徹底改變。
我並不是在乎一紙婚約,我在乎的是我們多年的了解和愛。
北京那面沒有任何動靜。